但她逐漸發現這人完全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脫離即死亡,也不知道究竟誰腦子有坑,給自己挖這麼大一個洞生怕自己哪天沒軀殼可跳轉了不能當天橫死街頭。
每一次意識的跳轉都代表着他一條退路的斬斷,而這人卻将這當做遊戲,嘻嘻哈哈的整天沒個正形。
久而久之,就連灰原哀都不将他的死亡當成一回事。
她也開始學着蹲在屍體旁邊,端着平闆記錄對方的生理消失全過程。
——當然,是和密斯卡岱一起。
那人負責說,她負責記錄,然後在對方的下一具軀殼裡進行改進。
她能做到直視密斯卡岱的每一次死亡,卻做不到像琴酒那樣每一次珍視地将對方埋葬。
水葬,土葬,火葬……灰原哀曾懷疑這是他們之間特殊的情趣,卻又怎麼都不能從琴酒的臉上探究出一絲一毫的僞作。
所以結果隻有一個,這兩人是病情相投的神經病。
灰原哀不想去探究神經病的精神世界,她隻需要眼前這人别作大死把自己真給搞死了。
不然她這些年的研究全白搭。
而眼前這人顯然沒意識到女孩的意思,笑容陽光又燦爛,就好像那個腦幹缺失的二哈。
西川賀揚了揚下巴,灰原哀懷疑對方是把自己說的話自動翻譯成自己在很關心他。
這人的眼睛亮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小狗……
算了。
灰原哀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被傻笑着的西川賀給拉着手帶回了座位。
“你們去幹什麼了?蘭剛剛還在找你們。”
毛利小五郎斜着眼睛瞥他們,但很快就被旁邊坐着的其他學生家長給吸引了視線,樂呵呵地交談起來。
“你說我要是把你方才說的話告訴他會怎麼樣?”
西川賀笑眯眯的,翹着個二郎腿也沒正形。
“不怎麼樣,除非你想在這搞自/殺式爆/炸——當然我知道你沒這麼傻,這具軀殼不是機械的,你哪怕要搞爆炸也得起大早安炸藥。”
灰原哀用氣音嘲諷,“你起得來?”
“嗤!”
西川賀笑出了虎牙,但笑容怎麼看怎麼陰森恐怖。
他說:“工資。”
“你就知道這。”
“那又怎樣?我是老大,我管你們。”
年輕人眯起眼,扭頭看向一旁說說笑笑的男男女女們。
“嗨,這麼說吧,我今天來呢,可不是來搞破壞的。恰恰相反,”
西川賀站起身,此時台上的戲劇也即将開演,他與自幕後探頭而出的醫生對視了一下。
兩張俊逸臉龐上的笑容如出一轍,微微點頭,側身避開自身後傳來的探究目光,在驟然響起的音樂聲中,年輕人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有人看過來了。
正端着飲料的女人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人此時向她走來,一時臉色難看。
注視着西川賀那邊情況的灰原哀晃了晃小腿。
窗邊落下一隻黑色的烏鴉,綠色的眼睛正盯着室内向前走着的年輕人。
話劇演到了高潮。
公主被劫匪綁架,孤立無援。
誰來救她呢?
她的愛人?
親人?
命運?
還是她自己?
幕後人露出了滿意的笑,為即将上台的騎士帶好面具。
“救世主來了。”
一時劇目與現實交織,在騎士出場的那一刻,年輕人自女人的手上拎走那一盤飲料。
“請小心,不要做出讓自己悔恨終身的事。”
像是低語,又像是輕笑。
在手上重量驟然一輕時,女人發覺對方遞來了一張名片。
“清倉特價,買一送一。”
像是意有所指,年輕人一邊向垃圾桶走去,一邊擺手,“當然,我覺得你應當也用不着第二次。”
“舞衣?”
仿佛是察覺到了不對勁,原本坐着的,穿着時尚的女人向他們走來。
“就這樣。”
西川賀點了點頭,黑暗中他的面容并不清晰,但無端給人一種特殊的信任感。
擡頭看去,騎士已經救下了公主,他們很快就要迎來快樂的結局。
真的嗎?
真會迎來快樂的未來嗎?
西川賀在很多年前也這麼想過。
在他第一次逃出實驗室,在他第一次獲得“密斯卡岱”的身份,在他第一次聽見琴酒的告白,在他第一次成為“西川賀”的時候,他都曾這麼想過。
可惜命運卻總将他席卷着攜帶去了遠方。
不得安甯,不得好死。
命運在他的人生打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判決。
而他卻往往能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