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再次見到少年時對方已經學會了抽煙。
青煙升起,對方的煙顯然不是什麼好煙,嗆得他咳嗽了一聲。
黑澤陣打開了窗。
“你說。”
“幫我給行動組和情報組的密斯卡岱們牽個線。”
“行。”
少年似乎在那一天後飛快地成長了,他學會了開槍,并在黑澤陣的指導下開始學習格鬥。
他長高了,也瘦了,薄薄的肌肉覆蓋了他修長挺拔的身軀,狹長好看的眼睛裡盛滿寒冰。
他開始頻繁地在半夜出門,在人們的簇擁下點着煙讨論事物。
他開始喜怒不形于色。
他開始像個大人了。
少年開始避着女人。
他害怕自己籌謀的事會牽扯到她。
那我呢?
有時候黑澤陣想問。
但他始終沒開口。
他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他隻好一次次地在少年散會後為他罩上厚外套,抱着,摟着,為對方遮風。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将一切掩蓋。
男人的死并不是什麼大事,甚至連飯後的閑談都算不上。
在這裡有太多密斯卡岱死去了。
有死于任務的,有死于手術的,有死于大火的。
那樣一個在實驗室中不出色的密斯卡岱的死去,是在是太渺小。
渺小到他人不知那天午後手腕上蓦然下降到數字代表着什麼,又龐大到給他身邊的人帶來驚天巨變。
那麼就用一場大火來祭奠對方的離世吧。
少年單手插在口袋裡,摩挲着黑澤陣給他帶的打火機。
冰涼的金屬殼并沒被手的溫度暖熱,仍舊硌手。
他拜托女人給他做了個逃過安檢的小玩意,好帶打火機進來。
快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少年想。
快點将這場鬧劇撤下吧——
他垂眸走到純白的金屬門前,低聲道:“我來記錄這次藥劑的反應。”
矮胖的中年人幫他打開了大門。
“快點……咳……”
中年人不耐的話說到一半,便被溢上來的鮮血給卡住。
他捂住濕膩的喉嚨,近乎震驚地看着身後的女人。
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地闆,也溢上了控制台。
女人冷靜地将準備好的汽油澆在控制台上,又拔出鞋底的刀狠狠刺向了中年人。
“你怎麼敢!啊——”
尖銳的叫聲回響在耳側,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被關押住的人擡起頭。
那人開始狂笑。
“賤/人!罪有應得!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你們遲早要背報複!哈哈哈哈哈!”
“姐姐……”
笑聲中,少年有些無措地看着仍舊溫柔動人的女人。
“走吧。”
女人沒有笑,一遍遍篡實驗室的代碼一邊對着驚住了的少年比劃。
她擦去臉頰濺到的鮮血。
“你不是還有其他事要去幹的嗎?”
她說:“我都幫你準備好了,你快去吧。”
女人推了推少年的背,催促着對方出去。
“乖。”
少年僵住了,他察覺到對方拿走了他口袋裡的打火機。
“黑澤在外面等着你,他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乖乖等着,這一切都快結束了。”
少年不敢問“那你呢?”
女人的行動是如此迅速又隐蔽,就連她都不知道對方是何時與黑澤定下如此計劃。
“睡一覺,一覺醒來後就好了。”
女人的眼中帶着狠意,“以往他都不同意我這些過激的想法,現在想來還是要謝謝你給了我實現的基礎。”
“走吧……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應當做好他們因做的了……”
“走吧,走吧……”
“去到你應去的地方,去獲得你應有的權力,去代我們看未曾見過的風景。”
懷中被推入了一具幹瘦的軀殼。
“不許哭了。”
門合上了。
而火卻從那裡面開始燃燒。
自内而外,濃煙滾滾。
少年看着自己的手,又盯着懷裡那張與自己相似地連出神。
他想要去敲門卻最終還是轉身。
他将不停狂笑的人背到身上,開始奔跑。
先是快步地走,随後跑了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肺快要被憋炸。
成年人因為成年不說話而扭曲走調的笑聲萦繞在耳邊。
在戰争的厮殺間隙裡,他隐約窺見了命運女神的視線。*
他看到——
實驗室外側的密斯卡岱們舉起手上的器具砸向一直利用他們做實驗的研究員。
因為重傷而不能再去做任務的密斯卡岱重新舉起了刀/槍。
火光席卷了一切。
警報聲響了起來。
玻璃儀器炸裂的碎屑劃傷了他的臉頰。
有燒焦了的人自火中向他伸出手來。
“來吧!來吧!來加入我們!”
他們狂笑着,歡呼着,扭動着,去尖叫,去慶賀。
“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
遠遠地,少年似乎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密斯卡岱!密斯卡岱!密斯卡岱!”
聲音從小轉大,逐漸化作憤怒的呐喊。
——那是數十年來他們第一次呼喚自己那卑賤的名字,卻是響得足矣震碎曾經每一個曾壓迫他們的人的心肝。
“密斯卡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