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邢辰,見那家夥喝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邢辰:“真的好喝。”
耿童覺得有些頭疼,他到底給自己找了個什麼生物做線人,又是按着他幹那種事又是時不時就哭哭啼啼說喜歡自己,現在又借着喝咖啡的名義把自己弄過來約會......
“我跟你進來是因為正事。”耿童說。
“你不說我也懂,你這種人沒有正事要談是不會寬容我的,”邢辰放下杯子,“又是錢茂,對吧。”
耿童:“嗯。”
邢辰一隻手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會幫你查的,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皺着眉頭闆着臉。”
“邢辰。”耿童警告般地叫他的全名。
“我不想等哪天我死了還是見不到你放松的樣子,”邢辰直面他的眸光,“你很少笑,也從來不願意對我笑一下。”
他們的關系是真的不像别人那麼純粹,如果不是邢辰那天夜裡強行讓耿童妥協,耿童到現在都隻會拿邢辰當普通線人看,頂天了也就是個印象比較好的線人,再往高了說勉強算同生共死的戰友。
耿童終于敗下陣來,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一口,任由那種苦澀的味道在嘴裡彌漫開。
他把杯子放下,無奈地牽了牽嘴角,那是一個有點無語又有點心疼的微笑:“我不會讓你死,你可以放心了。”
邢辰眼睛很亮,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耿童每次和他對視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放下一點點防備——眼睛那麼明亮的人大概率是不會有害人之心的,所以當時他知道邢辰走錯單位之後卻還是将錯就錯騙邢辰來給自己當線人,也是因為在恐襲發生的當天無意中救下對方後,在夜色裡被這麼一雙明亮的眼眸真誠地看過。
那是他們第一次對視,耿童穿着防彈衣半蹲在窗台上朝邢辰伸手,邢辰那熱切又真摯的目光讓耿童覺得很清澈,很天真......換句話說,一看就很好騙。
現在邢辰的目光還是那麼清澈,起碼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邢辰卸下所有當線人的僞裝,就隻是個普通青年,看耿童的眼神就像真正的戀人一樣,讓人招架不住。
“我就說吧,你不皺眉頭很好看,”邢辰用勺子攪動杯子裡的咖啡,“你偏不信。”
“壓力大。”耿童簡單地說。
邢辰:“抓完人我就回首都,你是被我逼到絕境了,你想了很多,我也想了不少。”
耿童有些意外。
“我突然不太想用喜歡這個詞來衡量我們之間的關系,你不想用線人的名頭把我一直栓在身邊,”邢辰說,“你是覺得我不該被困在這裡吧,但......至少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你不想和我當戀人,過不去性别那道坎,我都心知肚明,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包容我。”
耿童歎息:“那你就少跟我糾纏。”
“我以後不會逼你了,做完我該做的事,我會聽你的,回首都,再也不去夏邦了,”邢辰深吸一口氣,眼底逐漸泛起水光,“這樣的話,你心裡會好受點嗎。”
耿童默不作聲地把桌上的抽紙挪過去。
他們就這麼對峙着,最後耿童退了一步,他說:“如果你想留下來,我會和你搭夥的,等你想走了,我也會盡義務送你回家,但我們......不能是那種關系。”
“你——”
“你父母知道嗎,”耿童語氣平和,“你說你喜歡我,我無權幹涉你的想法,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案子辦完你願意留還是願意走,我都可以盡力滿足你,你要留,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你要走,也不過就是一張車票而已,這些我都給得起。”
邢辰嗓子眼兒像是被掐了,喉頭酸澀。
耿童溫和地看着他:“我可以試着接受,但你有父母,有家人,和我發展關系對于你來說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你多想想,想好了,再和我往下走。”
“你說這麼些話,不就是想把我推開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121、
周圍人來人往,他們就在這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裡說着人生大事,兩個人都犟,都是那種下了決心十頭牛也沒法拉回來的固執脾氣。
邢辰:“我就問你,你說實話,從第一次見我,到我答應做你的線人,到宕山共生共死,再到現在,你有沒有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的對我有感覺?有還是沒有?”
耿童沉默。
邢辰又逼問下去:“有,是嗎。”
“算。”耿童淡然。
“我說,我想留下,”邢辰說,“我不想你放開我的手,案子以外的地方你是阿更,是在恐怖襲擊發生的時候願意冒着生命危險救我的人,也是宕山那次明知道會坍塌也還是要來找我的人,我直白點和你說,我就是想以身相許,我就是要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管不着我。”
耿童:“救你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換成别人,我也會救的,我是警察,沒道理見死不救。”
邢辰冷笑:“那你會親别人嗎。”
耿童:“不要偷換概念。”
“那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嗎。”邢辰聲音有些抖。
“我管不着你,”耿童扶額,“夏邦很亂的,邢辰。你以為留下來能過什麼好日子,我是警察,是緝毒警察,我沒辦法也沒有能力跟你承諾什麼,要是哪天我犧牲了呢,你留在那裡有什麼用?人家都拼命往外跑,你非得逼自己吃苦,有必要嗎。”
邢辰無比認真:“我會帶着你的骨灰回首都。”
“等再過幾年你就會後悔的。”
“我不會,”邢辰盯着他,“我就喜歡當王寶钏,我就喜歡當祝英台。”
那雙熾熱的眸子又撞進耿童視線。
耿童聲音低了些,似乎隻有他自己能聽見似地喃喃:“我真是怕了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垂眸盯着桌面,邢辰卻像是如獲至寶,又喜笑顔開起來。
“警官,那你要保護好我,”邢辰說,“我要以身相許,你得讓我有命留下來去做這件事。”
耿童:“你閉嘴行不行。”
122、
不遠處的桌前,朱若霞一個人對着兩杯咖啡,靜靜地坐着,咖啡都涼透了。
她都沒察覺到自己的情緒,隻是輕輕攥着包,想着包裡那張照片。
沒幾個人知道她前段時間談了個戀愛又分手,在别人眼裡她隻是盡職盡責的朱警官。
那次出事之後她沒敢去見解重樓,她說不清為什麼不敢,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提分手——她好像在害怕着什麼,她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怕被嫌棄。
但解重樓出事了,她又後悔,後悔提了那句分手,想去看看他,想把事情說清楚,可又再次退縮。
她早就知道解重樓喜歡自己了,但當時她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耿童身上,就算耿童有了對象她也還是在等,結果隊長完全沒有浪漫細胞,從來都公事公辦,倒是解重樓一直窮追猛打,三番兩次下來,她就喜歡上了解重樓,也認清了自己對耿童的情感隻是慕強而已。
她其實挺想和解重樓說,當時提分手是因為她有不想讓解重樓知道的事,而這件事一旦公之于衆,她要麼身敗名裂,要麼被所有人釘在恥辱柱上,而她也很清楚解重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有一大半原因出在她身上。
她真的不知道解警官會那麼傻。
可現在她不敢去見對方,解重樓的自尊心很強,她總是瞻前顧後,怕說錯話,搞不好永遠都不能在一起。
正想着,包裡的電話響了。
她趕緊收拾情緒,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喂?”
“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朱若霞點頭:“辦好了,您放心。”
“他察覺沒有?這個人很警惕,你這段時間别輕舉妄動,有什麼消息及時帶到就行。”
“好......我明白。”
電話很快被挂斷,朱若霞隻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下一秒她又很快打起精神,編輯好短信。
——“媽,我工資下來了,等有空就寄過去,錢你留着,别再拿去給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