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許你在我身上找樂子,我也樂意和你各取所需,”耿童說,“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動感情。”
邢辰沉默良久。
他知道耿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們現在隻是各取所需而已,但這一切都被禁锢在一個名為線人的枷鎖中,線人動情,動情的對象還是自己的對接警察,這對完成任務來說其實是一個非常大且不可忽視的阻礙。
感情總是會讓人猶豫的。
耿童冷笑一聲:“所以你是真的喜歡我,不是說說。”
“嗯。”
“我是警察。”
邢辰啧一聲:“線人怎麼了?線人和警察就不能有感情了?難道你想讓我對你冷漠到能臉不紅心不跳地随時拿槍崩了你的那種程度?你想讓我在面對誘惑的時候能毫不猶豫放棄你?”
耿童眼眸深邃:“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靠,耿童你真牛啊,一句你是警察就把我的所有行動甚至七情六欲都摁死在一個坑裡,你是警察我他媽還是記者呢!警察和線人不能發展關系是吧,好,”邢辰氣得一把抓住耿童衣領,“那我以記者的身份跟你談戀愛,跟你親|嘴,跟你滾床單,跟你颠鸾倒鳳!”
耿童輕輕皺着眉頭:“你再喊大聲點,就可以收拾收拾準備被那幫人曝屍街頭了。”
邢辰:“反正我就是看上你了,我敢承認,你敢嗎?”
“我承認什麼?”
“承認你也喜歡我!”邢辰咬牙切齒地說。
耿童沉默,算是否認。
邢辰吼道:“不喜歡我你大半夜跑我這兒來求安慰?不喜歡我你一進門就抱我?不喜歡我你他媽跟我擠一張床?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耿童欲言又止,邢辰氣笑了:“哦,你想說這是各取所需,入戲太深會影響你的決策,影響你以後抓人的效率,是吧。”
“是。”
邢辰:“操.....”
102、
外面的風好像停了,整個世界都陷入安靜——除了外面不知道誰家的狗正在狂吠以表達對他們動靜太大的不滿。
耿童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任由邢辰死抓着他衣領,兩個人僵持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誰先松懈的。
邢辰氣得眼睛都紅了,坐在一邊。
耿童下床,借着夜燈的光摸到了煙和打火機。
火苗咔哒一聲亮起,尼古丁的味道在房間裡彌散開,邢辰看着耿童抽煙的樣子,于是伸手過去。
“自己沒有?”耿童擡眉看向他。
“分我一根又怎麼了,你那東西是金子做的?”邢辰沒好氣地說着,沒等耿童答應,便一把掏向他褲子的口袋,順走了一根。
耿童無奈地看他一眼:“便宜煙。”
邢辰沒仔細看,點了放嘴裡沒兩秒便嗆得直咳嗽,好不容易不咳了,紅着一雙眼睛看着耿童,語氣有些說不出的蒼白:“你平時就抽這玩意兒?”
耿童微微張唇,薄唇開合下帶着飄散的煙霧,沒忍住又彎了彎眼角:“白将軍怎麼你了。”
“太辣,”邢辰說着擡手拿下耿童指尖夾着的煙,“别抽了,傷身體。”
耿童靜靜地看着他,透過微光,看着他把煙掐滅,說有害健康。
邢辰:“下次買好一點的,貴一點的。”
不知道為什麼,耿童竟然嗯了一聲。
邢辰眼裡頓時閃過希望的光來,可下一秒就被潑了一身的涼水。
耿童說:“我要抓的人很多,劉三火、張東偉,現在又多了個錢茂。”
說着他歎了口氣:“我一直都很後悔把你卷進來——邢辰,你想過沒有,這種成天挨打的日子你不知道要過多久,不知道這個任務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如果是持久戰呢?你真的要一輩子都被我的決定栓在西南嗎。”
“你說這話,是在質疑我的思想覺悟,還是在質疑我的水平?”邢辰緊了緊拳頭,“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我留下來全他媽是自願的,沒有人逼我。”
“邢辰......”
邢辰定定地看着他:“而且什麼叫我被你的決定栓在西南?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追求,現在我是你的線人,任務完成後我是一名記者,我有義務、有權利把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說給天下人聽。在做這些努力的時候,我不小心喜歡上了一個和我一樣有堅定信念的人,就是這麼簡單。”
耿童倒是沒再反駁他了。
良久,耿童才開口:“如果未來有一天,我不得不拿槍對着你,對着我愛過的人,我會猶豫的,猶豫......代表着理想信念的動搖,代表我不配當一個緝毒警察,這些問題,你考慮過嗎?”
“你為什麼非得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壞的方面想?”邢辰說,“至少現在我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至少現在你還不會拿槍崩我,這就夠了。以後......你又不能預知未來,你怎麼就知道我們的目标一定會背道而馳?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耿警官。”
耿童自诩确實如此,他總是很愛在事情發生之前設想完所有可能的結果,然後模拟出應對或避免的方法,這是他的職業習慣。
而如今面對捧着一顆心來的邢辰,他忽然又有些不忍心,剛才打好的腹稿又被重新擦掉,下意識開口,語氣放軟了:“最開始我找你來做線人是為了抓張東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給你的任務又變了。但是邢辰,你不能死,懂嗎。”
邢辰愣了愣。
耿童說:“抓到張東偉,鏟掉傅強。”
“這是我的任務?”
“也是我的,”耿童溫和地握住他兩肩,“答應我,做完這個任務之後,金盆洗手。往後的路我們各走各的,緝毒本身就是永無止境的事,無論是毒|品還是毒|販,都很可怕......你是被我強拉來的,我承諾過,不會占用你人生的太多時間,抓到人之後,我馬上送你回首都,不會讓漏網之魚找到你。”
這話說得傷感。
邢辰被他這麼按着肩,心裡升起一抹逆反的情緒來:耿童總是喜歡用和平的方法解決案子之外的問題,總是喜歡擺事實講道理,卻也總是喜歡為别人做決定。
憑什麼?
憑什麼聽你的?
邢辰一把推開他:“如果我不答應呢?操......老子又不怕被打擊報複,都挨這麼多次打了,你現在想起來保護我了?”
“邢辰。”耿童叫了他的名字,話裡有些許的警告意味。
“我邢辰這輩子都不知道怕這個字怎麼寫,以前不知道,以後也不會知道!”邢辰嘶吼着,“耿童,是你拉我入局的!用完了就想把我一腳踢開?門都沒有!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獄!”
吼完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蹲在地上大哭起來:“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怕,我都潛伏這麼久了,你到現在還是不肯徹徹底底地把我當成你的人用!”
耿童:“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他媽想保護我,”邢辰蹲在地上仰頭望他,“警官,怕的人不是我,是你啊!緝毒這件事風險太大,稍微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條,你怕我為你去死,你也怕你有一天因為感情變得不再理智......”
“你明白就好。”耿童淡淡地說。
邢辰:“我不求你真喜歡我。”
在這個不太美妙的夜晚,邢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抱住眼前這個總是有很多顧慮的男人,終于說出了那句憋在心裡很久的話:“我不是被你的決定栓在西南的。警官,線人不可信,但是我可信,你緝一輩子毒,我就給你當一輩子線人,直到我倆其中一個誰死了。”
“邢辰,你完全沒必要——”
“阿更,”邢辰輕輕擡眼,可憐兮兮地看着對方,淚珠就這麼悄然從臉上滑到耿童衣領裡,“我在西南沒有熟人,我隻有你了,你真的要抓完人就推開我嗎,你舍得放我一個人回首都嗎。”
邢辰看見耿童的眼神有一絲動容。
他又抱得更緊:“我不想回去,阿更。”
“為什麼?”耿童愣了愣,想過邢辰會生氣會罵人會撒潑,卻沒想到邢辰會這麼說。
“我一直沒和你說,我家沒人了,我媽......不知道在哪兒卧底,失蹤很久了。”
耿童喉結微微滾動:“嗯。”
邢辰:“警官,你就不能讓我依靠一下嗎?别送我回首都了,就把我帶在身邊,可以嗎。”
風雨飄進來,裹挾着寒氣。
耿童歎息:“太冷了,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