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天有些晚了,生活小區裡一片安靜,住在這兒的人都是警察,或是警察的家屬,現在是上班時間,蕭瑟的北風吹着,有些老舊的樓房從内而外地透出一股子生人勿進的味道。
說是公安局的生活小區,但看着并不像個小區該有的樣子,沒有門衛,沒有大門,隻有刷成藍白色的圍牆,把這一畝三分地高傲地和其他老房子區分開,邢辰本以為這裡的安保系統會格外森嚴,誰知竟是這樣的一番光景。
他坦然地穿梭在保留着上世紀氣息的樓房之間,全然不顧那幫毒|販要是知道自己來找耿童會做出什麼天大的事情,他現在很急,可也不是那麼急,不過有些事情他必須和耿童面對面說——發短信沒回,他隻好殺進條子窩來了。
“啧,忘了,我沒問他住哪兒。”邢辰咬咬下唇,左顧右盼一會兒。
他現在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可能是卧底太久了已經被腌入味兒了,他居然有些害怕警察。
真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大榕樹下三兩個小孩兒在踢毽子,邢辰打定主意,雙手插着口袋慢悠悠晃過去,而那幫小崽子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停下動作防備地看着他:“你是誰?”
邢辰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來找人。”
其中一個小胖墩好奇地打量他幾眼:“找人?”
于是邢辰從兜裡摸出一張一寸照片,蹲下來:“小朋友,這個人你們認識麼。”
那是耿童的一寸證件照。
之前在夏邦的時候經曆了宕山的案子,住院期間他趁耿童睡着偷偷翻了護士送過來的貼身物件,說是搶救的時候從耿童身上拿下來的,那會兒護士見他倆經常串病房,壓根就沒當回事,邢辰說替耿童先收了,護士也就放了心。
護士走後,他打開了對方的錢夾,在錢夾裡看見幾張備用的證件照,便順手藏了一張,其餘的沒動。
其實他也說不出來當時為什麼會去翻耿童的錢夾,他要的不是錢,就是那張照片而已,并非好奇心驅使,而是早早就想要一張那樣的證件照,藏在口袋裡,偶爾偷偷地看上那麼一會兒,就會聯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有生死關頭的時候。
那照片的背面被耿童用有力蒼勁的字體寫上了姓名和血型,大概是以備不時之需。
AB型血,和邢辰一樣。
正想着,思緒被小胖墩的一句話拉了回來:“好像見過诶,有點眼熟。”
邢辰驚喜道:“認識?”
“我想想......”小胖墩摸着腦袋。
旁邊一個紮着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打斷了小胖墩的話:“這不是三單元206的叔叔嗎!前兩天我去公安局找媽媽的時候見過他,他還幫我紮辮子呢!人可好啦!”
噗呲,叔叔,邢辰實在是難以把這個詞和那白淨的小警察聯系起來。
他長長地噢一聲:“所以206怎麼走?”
小女孩剛想開口,卻忽然警惕起來:“你到底是誰啊?”
“我和那位叔叔是朋友,”邢辰說,“找他有點事。”
“朋友?”小女孩不敢苟同,“叔叔怎麼可能會有穿得這麼像二流子的朋友。”
邢辰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打扮:“......”
75、
三單元206。
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晖落在走廊的欄杆上,邢辰站在那扇墨綠色的木門前,盯着門上鎖眼裡插着的那把鑰匙。
他最終還是沒有轉動它,而是靠在欄杆邊點了根煙。
鑰匙就留在門上,說明裡面沒人,且這個房間暫時的主人一定會回去,不然不會把鑰匙堂而皇之地插在鎖眼裡不拔下來。
邢辰自诩還是不夠了解對方,麻雀撲着翅膀停在不遠處的電線上,他把煙叼在嘴裡,終于肯擡起那貴手去擰一把生鏽的鑰匙。
吱呀——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聲音,木門蹭着水泥地面一點點開了,裡面果然沒有人。
同樣是一室一廳,條件卻差很多,所謂的“廳”裡隻有幾把椅子和一張飯桌,牆上貼着年畫娃娃,卷邊發黴,再往裡看就是一道布簾,掀開布簾是一張床和一張靠牆放置的書桌。
床下焊了專門放鞋的鐵架,整整齊齊地擺着兩雙拖鞋,一雙涼拖,一雙棉拖。
旁邊是布做的簡易衣櫃,拉鍊沒拉上,裡面挂着三套警服,還有幾件便衣。
邢辰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看樣子耿童應該是一早就出去了,但應該不會在局裡,不然那兩條短信就不該是未讀狀态。
他下意識看向靠牆放置的老舊木頭書桌,目光掠過上面朝向整齊的杯子和牙刷,最後定格在鎮紙上。
有張紙條被鎮紙壓住了,露出一小片邊,很容易被忽視。
邢辰走過去把那紙條拿在手上。
——“我去抓錢茂了,這一趟兇多吉少,如果未歸,請報警。”
這一看就是耿童親筆寫的,鎮紙旁還未來得及蓋上筆帽的黑色中性筆能夠說明這一切。
他手中的力道大了些,狠狠把紙條揉得皺巴巴的攥在手心裡。
此時此刻,兜裡的電話鈴聲突兀響起。
他任由那彩鈴響了兩遍才接:“喂?”
對面的人聲音中藏着怒氣:“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接電話,不是說好今天晚上動手的嗎,你人呢!”
“我......”邢辰打定主意,“王哥,我這不是擔心被條子看見,先替你料理了他麼。”
那人的語氣顯然放松了些:“呵,料理?”
邢辰:“你知道的,我之前好歹當過一段時間的記者,想拿到一個警察的全部信息很簡單。”
“哦?”
“我知道他的住址,”邢辰故作失望,“可惜那條子好像不在,不然的話他現在已經被我弄暈帶回去了。”
電話那頭的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随意進出條子窩,難道沒人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