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病房的窗戶開着。
隻是開着一個小縫兒,風悄然溜進來,如人的思緒一樣綿長。
“都說了不要再來煩我們了,”吳少梅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江馳禮貌地笑笑:“是這樣,關于青青的案子現在已經——”
吳少梅看一眼沉默不語的女兒,緊接着用防備的眼神看着顧純:“我們不打官司了,請你們離開這裡。”
“和官司無關,”江馳說,“我們不逼你們,但青青這個案件的嫌疑人死了,這一趟我們也隻是例行調查,向你們了解一下嫌疑人的具體情況。”
吳少梅眼底劃過一抹驚訝。
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都沒說。
而就在她打算回絕時,靠在床頭一直盯着顧純看的張青青忽然幹澀地開口,微微嘶啞的嗓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聽起來是那樣的冷靜:“他死了?”
吳少梅條件反射地阻攔:“青青!”
張青青沒有搭理自己的母親,而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真的死了嗎?”
江馳很意外張青青會主動提起,于是溫和地看着她:“就在上個月。”
張青青沒有笑,眼裡全是對于趙全死亡的漠然和鄙夷:“怎麼死的。”
江馳沒有答複這個問題,而是看一眼顧純。
顧純安撫性地看向張青青:“你對于他的死好像很痛快。”
張青青微微一愣。
顧純:“你可以不提過去的事,但我們還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錢茂。”
46、
空氣仿佛凝固了。
吳少梅眼神裡透出一些恐懼,她快速地擋在張青青面前,隔絕了女兒和眼前兩位警察的視線:“青青累了,你們改天再來吧。”
顧純微微擡眸。
江馳知道這一趟肯定又是個閉門羹,但吳少梅越是阻攔,越能夠說明這件事有問題。
然而他輕輕一笑,淡然道:“那行,你們母女先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了。”
說完,他轉身便要走,顧純看着吳少梅和她身後那個虛弱的女孩兒,有些于心不忍。
“走吧。”江馳催促道。
顧純什麼也沒說,轉過身。
就在此刻,張青青聲音大了些:“我知道他。”
吳少梅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說那麼多幹什麼!你知道什麼!”
江馳嘴角微微提了提,腳步頓住,從病房門口折返回來:“方便筆錄嗎。”
張青青點點頭,吳少梅冷眼看着江馳:“我們有權力拒絕筆錄!”
江馳從容道:“你當然有權拒絕,但張青青已經成年,屬于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她可以和您一樣選擇拒絕筆錄,也可以選擇接受。”
吳少梅立刻警告般地看一眼自己的女兒。
張青青直直對上她的視線,而後垂下眼眸,看着醫院藍白相間的被褥,低聲說:“我們不能再逃避了。”
吳少梅那警告的視線轉而變得恨鐵不成鋼起來,本就沒有得到良好休息的眼睛已經爬滿了紅血絲:“青青!”
張青青攥了攥拳頭,擡起頭:“媽,你真的甘願一輩子活在别人的監視下嗎!”
“你懂什麼!”吳少梅怒喝道。
“是,我什麼都不懂,”張青青忍着哭腔說,“但我不想這輩子都要背負一個不好的名聲!你知道高中的同學怎麼說我嗎,他們說我是站街女,說我收了人家的錢還要反咬對方一口把他告上法庭!可事實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吳少梅瘋了似地彎下腰,憐愛而逼迫地捧着張青青的臉,眼淚開閘般落了下來:“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不知道你身上的壓力呢?但是青青,我們沒得選,這就是命......而且,而且我已經帶你搬到新家了不是嗎,你為什麼一定要拿過去的事情懲罰自己、懲罰媽媽呢?”
張青青拍開吳少梅的手:“你總是這樣!你每次都說你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我好,從來不問我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我長大了,我可以選擇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我不想再像過街老鼠一樣活得那麼小心翼翼,我也不想你一直被别人逼着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青青,不要再說了!”
張青青哭着喊道:“你以為收錢改口就能過上好日子,你以為隻要我稍微委屈一點就能換來全家的輕松,可結果呢!”
吳少梅早已泣不成聲,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顧純扶着她起來,與江馳對視一眼,拉着她到了病房外的長椅上坐着:“您先緩緩。”
吳少梅眼神空洞,眼淚不止地滑落。
顧純拿出口袋裡的紙巾,拆開,抽出一張遞給她:“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
吳少梅緊緊捏着紙,哽咽地搖頭:“不,她根本就不懂,她什麼都不懂......”
顧純見她如此頑固,也隻好站起身往病房内走:“您好好休息,我們先給張青青做筆錄——小李。”
民警小李哎了一聲:“顧主任。”
“你看着吳大姐。”顧純說。
“行。”
47、
病房裡,周遭安靜得仿佛連頭發絲落到地上都能聽見。
顧純拉開江馳旁邊的椅子坐下,例行公事地向她出示證件:“專案組顧純。”
張青青咬了咬幹澀的唇,說:“直接開始吧。”
“一年前,你指控趙全曾經在你的成人禮上侵犯你,”江馳說,“兩個月前正式開庭的時候你卻突然推翻了庭前陳述,說你和趙全是戀人關系,你和他是自願發生關系的,把他告上法庭是你和他吵架之後為了洩憤才這麼做的。”
張青青坦然地看着江馳:“他确實侵犯過我。”
江馳:“你們之間認識嗎,在上庭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