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霞道:“可他好端端的開個酒吧做什麼?”
江馳放下文件,平靜地說:“酒吧裡能做的灰色産業不止是不開發票。這樣吧,回頭你們帶人時不時去踩一踩,讓他知道我們在查他。”
幾人交換一個眼神。
這是要正面打擊的意思,前期功夫做足,錢茂要是聰明點就該知道收斂,十次巡邏總會有一次發現問題,尤其是酒吧這種邊緣地帶,就算本身幹幹淨淨,也招架不住總有幾個腦子有問題的顧客偏愛在風聲緊的時候出頭。
真要被警察撞見一次,那可有錢茂受的。
還怕不能把他帶進審訊室嗎。
人一旦進了審訊室,要回答什麼問題,警察說了算。
那要是拒不配合呢。
到了時間該放人就放人,隻不過回頭更有他好受的,誰樂意天天被警察找呢?
一旁的解重樓豎起大拇指:“江隊這招高啊。”
“先别急着開心,”江馳看向他,“你們呢,有什麼進展?”
解重樓:“宋岚跳樓的原因還沒有找到,現在唯一能确認的是宋岚的丈夫在接受詢問的時候說了謊。”
耿童适時将筆錄放在桌上:“宋岚上個月去醫院開過治療廣泛性焦慮障礙的藥,也就是舍曲林。三院的醫生說她是被家屬強制送過去的,就醫原因是在家中拿着菜刀四處走動,行為異常,但在經過醫生的幹預後狀況好了不少,清醒之後反過來說丈夫誣陷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會突然得焦慮症。”
“她是小學老師,”朱若霞思索道,“難道是教學壓力?”
“滇城确實不如北上廣那麼先進,但也不至于為了趕上時代而給學生徹底套上應試教育的枷鎖,”江馳搖搖頭,“我們這邊的小學沒那麼變态。”
朱若霞:“那就奇怪了,宋岚沒有教研壓力,那她的焦慮症哪來的?”
耿童道:“其實我更傾向于她丈夫對我們有所隐瞞,銀行流水單我找人打印了,宋岚丈夫的銀行卡從十個月前開始就有人源源不斷地給他打錢,每個月五萬,截至目前他的賬戶下累計有五十萬的不明來源财産。”
江馳神色凝重了些許,問:“怎麼回事?”
“給他打錢的是錢茂,”耿童說,“根據宋岚丈夫的描述,宋岚和他結婚之前與趙全在一起過,從時間線來看大約是徐英紅和趙全離婚後。趙全一直以創業失敗的老闆自居,對宋岚騙财騙色,最後這場戀愛以宋岚懷孕期間無意撞破趙全侵犯張青青而告終。”
解重樓接嘴:“于是兩人分道揚镳,宋岚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與現任丈夫組建家庭,生活和睦,工作順利。可錢茂卻在張青青提起訴訟後突然拜訪宋岚家,又是威逼利誘又是糖衣炮彈的,之後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衆人一陣沉默。
江馳擡眸,對上解重樓的視線:“你們唱戲呢?”
解重樓尴尬地笑笑。
耿童:“江隊,如果宋岚跳樓的事沒有撞上張青青和趙全的案子,那她的死因會是什麼?”
江馳愣了愣,倒是沒見過下屬這樣向上級提問的,他看耿童一眼,卻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焦慮,抑郁,自殺。”
“對,隻是這麼簡單的話,不會有人去查她生前去過哪裡,她的家屬在知道她患有焦慮症的前提下隻會悶不吭聲地拉她的屍體去醫院開死亡證明,或者報警找警察來确認一下死因,緊接着就走火化流程,”耿童說,“但她卻是在趙全死後自殺的,趙全的案子上了市局,家屬對她自殺前曾去醫院開藥的事三緘其口,很明顯是在隐瞞某個事實——而且她還在趙全死亡的那天出入過平陽花苑。”
等待着他的是一陣安靜。
江馳越過腳邊淩亂的椅子,站在白闆下,擡眸靜靜注視着這個女人死時的場景。
八角巷,這個有些年頭的舊小區,宋岚穿着一身單薄的睡衣,就這麼倒在她家樓下的垃圾池邊,垃圾池尖銳的邊緣滿是暗紅色的鮮血,混雜着腦漿一路流淌出去,染污了她那套淺白色的衣衫。
她是穿着睡衣跳樓的。
頭發還散着。
這說明她在做出這個重大決定之前是在一個平靜如常的夜晚,或許剛把孩子哄睡着,一個人扛着巨大的壓力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打開家門,一步步走上台階,從一樓走到頂樓。
可能猶豫過,在頂樓吹了會兒風。
然後,縱身一躍。
那一瞬間她或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還有對自己孩子的不舍。
是什麼促使她這麼做?
是丈夫卡上的五十萬?
還是......有人在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