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辰赤着腳三兩步上前拉住解重樓,被無視般撞開了,後腰一晃帶倒了一旁的輸液架,連帶着耿童右手手背上的留置針走了位。
輸液管晃晃蕩蕩地挂在半空。
“解重樓!冷靜點!”耿童掙紮間終于獲得一絲喘息,吼道,“操,你他媽瘋了!”
“我弟弟到現在還躺在ICU裡,你讓我怎麼冷靜!”解重樓雙目通紅,聲音在徹底發洩過後無力地落了下去,“你讓我怎麼冷靜啊,哥......”
以耿童目前的狀況無法用受傷的腿支撐自己重新躺回床上,他被解重樓拽着近乎懸空,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最後靠着床沿脫了力,滑坐下去,血液從裹着大腿的紗布上緩緩滲出。
解重樓跟着他的動作跪在地上,雙手不再掐他的脖子,強行掰過他微微垂着的腦袋,迫使他與自己對視:“你當時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
“我已經把所有可調動的資源都留給你了,”耿童嗓音沙啞,“我以為——”
“擅自離隊,耿童,一個線人有那麼重要嗎!”解重樓怒道,“比戰友和人質的命重要,比你自己的命重要,是嗎!”
耿童啞口無言。
解重樓憤怒地看着他,忍無可忍地說:“為什麼不說話,心虛了?你為什麼每次都這樣?為什麼每次都要用沉默解決問題,為什麼!我問你話,為什麼,你說話啊!”
“......對不起。”耿童擡眸。
解重樓氣笑了,狠狠放開他,一邊闆着臉掩飾着眼底的紅一邊固執地站起身,背過去:“好,你願意道歉,那你就道吧,反正每次有什麼事你都不覺得是你的問題,一切的錯都他媽是我學藝不精造成的,是我不會指揮,是我不懂作戰,行了吧。”
耿童張了張幹澀的唇,看着他有些孤傲的背影:“别這樣。”
“耿童,”解重樓轉過身,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能不能發點脾氣,你能不能跟我打一架?”
“我......”
解重樓吼道:“我剛才都那樣對你了,你為什麼不還手!”
一旁的邢辰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走過來扶耿童一把:“你倆别吵了——你先起來,我拉你......”
解重樓根本就不想看見他:“你閉嘴!”
邢辰又默默收回了手。
127、
為什麼不還手?
耿童垂眸。
有必要還手嗎。
解重樓沒注意到,自己悄無聲息地落下了一滴眼淚,從左眼的眼尾掉了下去。
“過來。”耿童歎息。
“幹什麼,”解重樓往前兩步,“我不想聽你道歉,如果我弟弟在ICU挺不過來,咱倆的交情就到這兒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那天被毒|販報複的不是我弟弟,你也應該優先去救他!就憑他在毒|販手裡,就憑他是被迫卷進這場戰争裡的無辜者,就憑他是人民群衆!你那個線人既然做了登記備案,那就是我們公安力量的一份子,我們都不怕犧牲,他憑什麼怕?”
當戰友和群衆都面臨險境的時候,先救群衆。
這是師父還在世的時候教給他們的。
耿童擡起已經跑了針的右手:“蹲下。”
解重樓抿抿唇,盯着他懸在空氣裡的那隻手,眼角微微酸了,沉默半晌後,終于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半蹲了下去。
就憑耿童的警銜比他高,他也習慣了服從命令。
下一秒,溫熱的拇指緩緩蹭過自己的鼻翼和眼尾:“你弟弟的事,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是我決策失誤害了他,我沒想過碴子會在兩邊都留人,他們手裡有槍,我下刑場之後對講機的信号也受到了幹擾,沒聽見你在呼我。”
解重樓垂眸,餘光瞥見耿童右手隻剩下半個關節的無名指和小指。
他緊咬着唇,逼迫自己不去看它們。
但還是無可避免地回憶起了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