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碴子愣了半秒,反應過來後怒呵着揮拳砸了過去。
一直靠在牆邊的袁知許暗罵一聲:靠,邢辰你個蠢貨!
袁知許站了起來,做好了要魚死網破的準備。
但長臂猿不知道的是,就在邢辰吼完自己的記者身份之後,這個曾經做出過許多優秀報道的年輕記者突然就有點後悔了。
邢辰被碴子一拳一拳地打着,劇痛之下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阿更那張冷靜卻帶着些許溫和的臉,也許一些事情早在恐怖襲擊那會兒阿更蹲在窗台上朝自己伸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們注定要走這條不平凡的路。
怎麼能說去死就去死呢。
邢辰心底一笑。
他想:緝毒這條路我走定了,就算馬上要死,老子那麼好的演技不在死前發揮一下都對不起阿更的信任。
下一秒,邢辰一邊挨打一邊喊:“我是記者怎麼了,要是我不缺錢花,我至于死乞白賴地給你們當狗腿子,領導不器重我,把我發配到這種破地方來受苦,渾身上下就那點錢還要辛辛苦苦給他們寫報道!你以為我願意嗎!”
袁知許緊皺的眉頭微微一松。
碴子也緩緩停下手中的拳頭,狐疑地看着他。
邢辰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竭力撐着自己爬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抱上碴子小腿,擡起自己那張被打出了鼻血的臉,聲淚俱下地開始飙戲,這輩子演技最好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了:“碴子哥,我發誓是真心跟着您的!我真的很缺錢,我這個人平時好賭,我們領導都不知道!我的錢都花光了,我唯一的出路......隻有跟着您這樣的大人物混口飯吃!”
“哼,你就這麼想給我當小弟?”碴子嗤笑。
邢辰心底莫名安定下來。
這個碴子确實是個低級草包,空有其表。
如果換作道上的其他人,比如比碴子更大的毒|販,說不定早就在知道邢辰身份的時候,便先下手為強除之而後快了,誰還會去聽一個卧底記者說這麼多辯解之詞?
116、
碴子一腳踹在他肚子上:“你覺得老子會信嗎!要不是外頭風大,老子早把你碎屍萬段了!”
“是是是,都是碴子哥您大人有大量,才能好心收留我這麼一個身份敏感的人,”邢辰就差原地給他磕一個了,“我發誓,我邢辰這輩子隻認您一個大哥!誰來了都不算數!就算劉哥回來,我也隻一心一意跟着您混,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邢辰故意提了一嘴劉三火。
他知道碴子跟劉三火不對付,見人說人話見人說鬼話,重要的是打消碴子對自己的猜忌。
不然白白辜負阿更那個小警察那麼信任自己,他邢辰就算要死,也得替那警察拿到第一手線報再光榮就義。
這一番言語倒是把碴子給吹得通體舒暢。
就在邢辰以為自己蒙混過關的時候,碴子忽然坐了下去,翹着二郎腿,看了邢辰一眼:“大哥有了好東西自然少不了給小弟分一杯羹。你說你以前沒玩過,但現在有機會了。”
邢辰警惕起來。
碴子眼神落在地上:“怎麼?不想試試嗎。”
“我......我覺得,”邢辰咬了咬牙,“不太好吧。碴子哥,這一包東西值多少錢您比我更清楚,就這麼白白給了我?不值得。”
碴子冷笑:“有什麼不值得的,你是我的小弟,我有什麼好處當然第一時間想着你。”
邢辰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面色發青,緊緊地盯着地上那袋東西。
碴子道:“幾克而已,死不了人。”
邢辰深吸一口氣。
碴子拭目以待地看着他。
邢辰閉上眼,又睜開,再閉上,再睜開。眼前那袋東西正發散着罪惡的氣息。
——“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說為公安做事的線人可以堂而皇之地越過紅線去幹超出法外的事。”
——“你如果敢犯罪,我就敢親手把你抓回去。”
那個警察說的話如餘音繞梁。
是,他是來做線人的,不是來違法亂紀的。
他知道這東西一旦碰了會産生怎樣的後果。如果他今天按照碴子說的去做,那往後的日日夜夜他都會為讨要一點點白粉而抓心撓肝,他會陷入那樣的折磨中,最後逼着自己做出背叛信仰的事情,說不定......會為了它,出賣警察。
而且他不想因為這個被關進強戒所,不想因為這個讓阿更覺得信任錯付,更不想在自己人生的白紙上親手抹下污點。
他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品學兼優的人,他是記者,他是卧底,他帶着任務來的。
117、
邢辰的胸膛不斷起伏。
碴子饒有興緻地看着他:“不敢?”
邢辰在心底罵了一句。
這個碴子,那點懷疑還沒放下,現在讓自己碰這個,分明就是為了試探。如果自己真碰了,往後就要永遠依附于碴子,任其擺布,最後在利用價值消失的那一天被殺掉;而如果自己不碰,那就說明前面的那些認人家做大哥的話都是假的,也一樣要被殺掉。
邢辰覺得自己的運氣一點也不好。
碴子走了過來,誘惑般地說:“海洛|因也叫二乙酰嗎|啡,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鴉|片精制品,像這種精度不夠純、表面泛黃的,我們一般叫它‘三号海洛|因’和‘棕色糖’。你知道像這樣的五克,能賣到多高的價錢嗎。”
邢辰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流向了大腦,他喘不過氣。
碴子輕飄飄道:“一千五百塊。”
“這麼貴的東西,我承受不起。”邢辰說。
而碴子已經将地上的那袋東西拿了起來,拆開一張錫箔紙。
打火機的聲音啪地響起。
邢辰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那張錫箔紙被遞到他面前:“你表衷心的時候到了。本來想給你注射,但你一個新人,怕一針下去把你打死,所以還是用錫箔紙吧......邢大記者,你說你不是卧底,那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錫箔紙,打火機。
邢辰慌張地四處張望,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這開天辟地頭一回。
他像是與自己談判了一場。
“拿來。”
他伸手搶過那充滿罪惡的幽靈,視死如歸地用手托着,打火機炙烤着錫箔紙,燙得他的手都開始流血。
碴子開始瘋狂地大笑起來:“看來你所謂的信仰也不過如此。”
“我......本來就不是卧底!”邢辰啞着嗓子,“我哪來的信仰。”
他感覺自己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