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說完後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解重樓自嘲地笑一聲,靠在牆邊點了根煙。
耿童看向他:“什麼時候的事?”
“也沒多久吧。”
“說實話,”耿童拍拍他肩膀,伸手,“給我也來一根。”
解重樓沒好氣地把煙和打火機一起丢給他:“自己點。”
啪——
打火機輕輕一響,尼古丁的味道散開。
解重樓咬着煙:“當年老袁在外頭卧底,對外說犧牲了,連他父母都瞞過去了,但實則生死不明的時候。那段時間隊裡的人都挺低迷,沒精打采的,我也想過如果有一天我面臨老袁那樣兩難的境地,是先顧家人還是先去執行任務。”
“要是父母還在的話,”耿童兩指夾着煙,一絲煙霧從唇間逸出,他溫和的眸子裡含着某種久違的情緒,沉默幾秒,沉沉地歎了口氣,“......沒辦法,已經踏上這條路了,先有國才有家,違背祖宗不養父母,死了也隻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但這個不孝子我是當定了。”
解重樓嗯一聲:“老袁跟你一個樣。他爹媽都不知道他卧底的事,組織又不好和叔叔阿姨說實情,畢竟那種事情,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障,也算是對家屬的一種保護。”
“那會兒連我們自己人都不知道他在那邊怎麼樣,消息完全閉塞,是活着還是死了都不知道。”耿童說。
解重樓笑了一聲:“我那時候是真傻,抓了個馬仔,又氣又急,再加上老袁的事,在審訊室裡差點把那馬仔給撅了。後來你讓我出去冷靜冷靜,我就一個人坐在樓梯上哭。”
“你還哭了?”耿童輕輕挑眉,“我怎麼不知道。”
“這種事我能告訴你嗎,我也要臉的好不好,”解重樓淡淡一笑,“丢人是丢人,那時候我想辭職的心可不是一點半點,咱們幹緝毒的,工作環境真的太壓抑了。”
耿童颔首:“是挺壓抑的。”
解重樓又道:“你猜那天我遇到了誰?”
“朱警官。”
“對喽,”解重樓攬住他的肩,“當時朱警官從審訊室裡出來看我的情況,我立刻就把頭低下去了,太丢臉了——但朱警官她隻是拍了下我的胳膊,塞給我一包紙,然後......”
耿童覺得有點扯淡:“然後你對她的情感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這也不算是我喜歡上她的直接原因,喜歡是循序漸進的過程,再加上大家一起共事那麼久了,不可能完全沒有感情,”解重樓說,“你能理解我嗎?”
耿童:“嗯。”
“那我的遺書上再多一個名字。”解重樓看着他。
“我知道了,”耿童夾着煙輕輕撣了撣煙灰,一縷細碎的煙灰輕輕落下去,“如果朱警官結婚了呢。”
解重樓思索一會兒。
他道:“萬一結婚對象是我呢?”
“那等你不幸壯烈之後,我會幫你照顧她。”耿童說。
解重樓故作輕松地摟着耿童:“你還沒說過你有什麼遺願。”
耿童輕笑:“一定要立遺囑嗎。”
“從踏入緝毒一線的那一刻開始,咱們就得安排好身後事了,現在鐵三角就你沒寫過遺書,”解重樓推着他往辦公桌邊走,“我的都反反複複寫了好幾版了。”
明亮的辦公室裡,解重樓丢給他一支筆:“快寫。”
耿童微微擡起雙眸,對上那雙清澈的眸子。
“我不知道寫什麼。”
解重樓:“張東偉和張光明兩兄弟敢堂而皇之地帶着毒|品深入内地,他們背後的勢力絕對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現在局裡已經發了通緝令,我們隻有硬碰硬地把他們帶回來,根本說不清什麼時候......咱們就會死在這條路上。”
其實他們誰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隻不過懶得承認而已,都想着還有以後。但這條戰線上荊棘遍布,哪來的偷得浮生半日閑,隻有頭破血流和犧牲,每一位倒下的,都是往後築起的邊境高牆,他們的血肉,他們的命,從宣讀完入警誓詞的那一刻開始就永遠和家國社會挂鈎。
耿童接過了那支圓珠筆。
他打開了自己辦案常用的筆記本,翻到最後一處空白頁。
提筆。
——下輩子,還做中國緝毒警。
110、
邢辰在報社裡忙活着,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鼻酸,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短暫地抽搐了一下。
袁知許推門而入,目光與邢辰交彙。
邢辰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袁知許:“那邊出事了。”
“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之前搶劫未遂的放出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袁知許說,“記得之前中醫院門口死的那個人嗎。”
邢辰左右看看,确認楚飛不在:“記得。”
“那行,”袁知許道,“晚上老地方,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問,好好演你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