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璞這下真忍不住了,開口就要反駁,可剛張開的嘴被她的動作堵得一愣,話音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涼又溫潤的唇覆在他手腕上,柔軟又暴力。
纏枝蓮紋燈裡,暖黃的火苗輕輕跳躍,将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糾纏成一團模糊的暗影。
傅雲璞攥起拳頭,可怎麼也使不上勁,力氣仿佛被她吸幹了。直到腕部傳來一陣刺痛,留下一圈牙印某人才松了口。
“……你是狗嗎。”傅雲璞憋紅了臉。
“好端端地璞郎怎麼這麼罵自己?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若是狗,那咱倆就是狗夫狗妻。”
“瞎說什麼?!”雲璞惱羞成怒,猛地抽回手,可袖口仍被她指尖勾着,輕輕一拽,便又将他拉回半步。
柳青也不急,慢悠悠地墜在他身後,“急什麼,走慢些。”
屋内暖意襲人,熏籠裡,銀骨炭燒得正旺,炭火噼啪輕響,偶爾迸出幾點火星,映得滿室生輝。
外間雪漸漸密了起來,簌簌地落在窗棂上,将天地間最後一點天光也溫柔地吞噬殆盡。
小火爐上煮着茶,茶湯翻滾,白霧袅袅,氤氲出一室清冽的香氣。
雲璞與柳青對坐弈棋,棋盤上黑白交錯,局勢膠着。
“我不會下棋,璞郎讓讓我呗。”柳青托着腮,指尖捏着一枚黑子,遲遲不落。
“安分些。”雲璞皺眉,目光仍盯着棋盤,語氣卻比方才軟了幾分。
柳青啪地落下一子,揶揄道:“兇什麼?我牽的是你的左手,又不耽誤你右手下棋。”耳畔傳來一聲促狹的笑,“莫非公子分不清左右?”
她定定地望着他,瞳孔裡映照的具是他的模樣。雲璞指尖一顫,棋子險些滑落。
某人不忿,故作委屈:“從前沒名沒分的你兇我,如今過了明面兒有了名分,你還兇我……哼,那這名分我不白得了。”
雲璞别過臉,喉結微動,語氣卻已不似先前冷硬,“……歪理邪說。”
“我哪裡說錯了?都是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妻了,連手都不叫我摸一下。”
“少貧嘴。”雲璞低聲斥道,可終究沒再抽回手。
窗外雪落無聲,爐上茶香愈濃,棋盤上的局勢早已無人關心。
傅雲璞随手落下一子,白棋在棋盤上輕輕一叩,放了她一條生路。
“萬福河畔租出去的貨棧和倉房年底就回收了,明年你預計做什麼營生?”
擒住他左手的拇指撓了撓他的掌心,“咦,我怎麼記得誰說過,叫我乖乖聽話來着,不得擅自做主嘛。”
狡黠的目光配合着揶揄的尾音,看着那促狹的模樣,雲璞氣得又瞪了她一眼,“好好說話。”
燭光撫着他側臉,暖意吻上他的唇角,惱怒成了嗔怒,一點兒威勢也無。
“為妻都聽夫郎的,郎君說什麼就是什麼。”柳青正經道。可勾起的唇角讓這份嚴肅感大打折扣。
雲璞一拳像打在棉花上,“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别嬉皮笑臉。”
柳青發自内心地笑了,“傅雲璞,”她輕聲喚道,“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那你就去守鋪子罷,每日去碼頭監工、理賬,早午飯我會安排人定時給你送去的。”雲璞淡淡道。
柳青眨巴眨巴眼睛,一時間竟分不清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此話當真?”
雲璞幾乎要壓不住唇角,喉結微動:“自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柳青傾身,狐疑地眯起眼,定定地盯着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我不信。”
“怎麼?!”雲璞繃着臉,“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說都聽我的?這才多會兒功夫就反悔了?難不成從前那些花言巧語也是诓騙我的不成?”
“……”
柳青笑意更深了,“璞郎,你變壞了。”
傅雲璞終于破功,捂着臉低低笑出聲來,許久,他恢複正常,“還不都是拜你所賜,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下輪到柳青啞口無言了。
她正經了些:“如你所願,我會去的。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會看賬,你得多花點時間教教我。”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專注而溫柔:“阿青,答應我,一定要認真學賬,萬不可叫人哄騙了去,賬面上哪有不懂的,隻管來問我。”
“若一年學不會就學兩年,兩年學不會就三年,隻要你認真學,總有一日能學會的。”
雲璞神色柔和,語重心長:“你要成長到能獨當一面,以後我才能名正言順地讓你執掌中饋,打理庶務,做名副其實的東房大夫人。”
房間裡少了柳青嬉皮笑臉的調笑聲,多了雲璞孜孜不倦的勸誡和教誨。
柳青靜靜地望着他,認真地聽他籌謀他們的未來。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人。
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酸酸脹脹,卻又浸着綿密的甜。
“好。”她輕聲應道,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