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林盡染,金風送爽,三陽山籠罩在一片金黃之中,馬車悠然駐在山腰坦途,前方山道狹窄,車架難行,衆人換乘馬匹,以暮雲為首的護衛們團團守候在傅雲璞四周,一行人沿着山道逶迤前行。
飒飒馬蹄聲由遠而近,大地都在微微震顫,傅雲逸同白琰一行六人策馬追來,緊緊墜在傅雲璞等人身後,“表哥等等我——”
傅雲璞側身,詫異道:“表公子不是回去東府了麼?”
“先前不是說好咱們一起山獵麼,表哥提前走怎麼也不叫上我?害得我追了一路。”傅雲逸擦了擦汗,駕馬擠到傅雲璞身側,“表哥,山林危險,咱們同行稍微安全些。”
傅雲璞淡淡一笑,“也是,那你跟緊我。”餘光掃過落後半個馬頭的柳青,他攥緊了缰繩,“往裡走。”
越往裡走林風越是凄冷,枝葉簌簌乘着風洋洋灑灑着陸,馬蹄踩着落葉發出窸窸窣窣嘶嘶沙沙的聲響。
傅雲璞搭起弓往草叢設了一箭,隻聽撲哧幾聲,一片枯草被壓得一倒,露出藏匿在内的活物。前頭的仆從飛身下馬,幾個跨步将草叢裡的野雞撿起來,“——少爺,是隻山雞!”
“收起來吧。”傅雲璞嘴角微揚,“你們也不要拘束,都四散開來,亮亮你們的本事,今日誰獵得野物最多,本公子重重有賞!”
“是!”護衛們分散開來,稀稀拉拉與傅雲璞拉開距離。
柳青扯着辔頭慢慢靠近傅雲璞,兩匹馬并駕齊驅,慢悠悠地前行。落後兩步的傅雲逸與白琰對視,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表哥,你看那是什麼?”傅雲逸兩眼放光,激動地伸長了脖子往遠處望。
順着傅雲逸視線望去,密密麻麻懸在一片斜坡上的野生猕猴桃壯觀非常,一串串圓潤飽滿壓得細枝不堪重負,沉甸甸地墜在半空中,光和風穿透枝葉,刮來一陣陣奇異的香。
“哥,咱們過去看看吧!”不待傅雲璞回答,傅雲逸兩腿一夾,扯着缰繩便往斜坡走。
傅雲璞叫他不住,隻得跟在後頭走。柳青側眼看向遠遠落在身後的白琰,“白小姐,前方岔路崎岖,可得跟緊了,别掉了隊。”
“這就來。”白琰揚了揚馬鞭,朝身旁四人使了個眼色,後面幾人立刻放慢了步伐,沿着一條岔道口深入。
白琰眼神警惕着前方,手上動作迅速,她解開水囊抖了抖,褐色粉末沿着路旁的草木灑了一地。環顧一周,草深林靜,白琰收起水囊挂在腰間,駕馬跟上前方。
柳青落後一段距離,由暮風暮雪緊緊守在傅雲璞左右。暮雲側過身,柳青掂了掂手中弓箭,“待會都警醒着點,旦有異動,立刻護着公子撤退。”
耳邊傳來一聲嘤嗡,柳青擡眼望去,通往斜坡的岔道口一側,一顆光秃秃的樹梢上墜着一腦袋大小的蜂窩。
那頭傅雲逸正興高采烈地摘猕猴桃,馬兒停在一旁略顯焦慮,不停地磨蹄子,鼻子裡發出嗤嗤的粗喘聲。
傅雲璞頓在路口沒進去,“表弟,你摘幾個便趕緊出來吧,那裡頭黑黢黢的,恐怕不安全。”
傅雲逸手上動作不停,他剝開一個嘗了嘗,酸酸甜甜,味道尚可,“别着急呀,咱們出來不就是來玩的麼,而且這個吃起來真不賴呢,表哥你不嘗嘗嗎?”
說着傅雲逸提着滿當當的一串往回走,“瞧,那兒還有一片蘑菇呢,我聽裡面有水聲,估計有水潭,要不咱們就在這兒安置吧,叫她們再打幾隻山雞或兔子,咱們就在這兒燒烤了吃如何?”
“不要胡鬧,咱們往前走走,再轉一圈就回去。”傅雲璞扭轉馬頭,“你要是願意在這兒待,你就自己待着吧,我可不奉陪。”
“诶!你!”傅雲璞一意孤行往前走,傅雲逸氣得扔下手中青果,登上馬背打了幾個轉兒,猕猴桃就被馬蹄踩了個稀碎,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果香,幾隻蜜蜂盤旋了一陣兒。
馬蹄聲中,傅雲逸跟上傅雲璞,“表哥怎麼這般不近人情,咱們出來遊玩竟還給我甩臉色看!”
“你想多了,我隻是難得出來走走,想到處轉轉罷了,你若想在這兒停留,你自便,不必跟着我。”傅雲璞大叱一聲,沿着小道就往密林深處去。暮風暮雪緊随其後。
傅雲逸氣得臉色發青,望着前方五人的身影,怨恨的眼眸裡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身後跟上來兩個人,點頭道:“都準備好了。”
過了許久,久得早已聽不見馬蹄聲,阒寂林中忽地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傅雲逸掏出挂在胸前的骨哨,吹了一聲應和。“走!”
傅雲逸方掉轉馬頭,嘭咚一聲,草叢裡墜進一巨物,不待他辨别,密密麻麻的蜜蜂便成群結隊嘤嗡襲來,傅雲逸揮手擋住臉,忙從馬鞍一側的布袋裡取出帷帽帶上,“是蜜蜂!快走——”
傅雲逸策馬疾馳,他顧不得身後兩個被蟄成豬頭的仆從,一道道馬鞭甩在馬臀上,馬飛奔起來,地上零星還落着幾隻被馬鞭抽中的蜜蜂。
斜坡上兩層的平地上,高頭大馬上的柳青施然收回弓,冷眼瞧着傅雲逸奔潰。
“滾開——!快滾開——!”傅雲逸疾馳而來,與白琰險些撞個對着。危急關頭,白琰一個倒馬閃避,險些沒從馬背上摔下去,她堪堪穩住身形,“堂弟!你這是怎麼了?!”
傅雲逸胯/下的馬匹瘋魔了一般怎麼也停不住,他回頭大喝一聲,“快去救表哥——!快!”
他們辛辛苦苦籌謀這麼久,可不能因為小插曲就半途而廢。見馬不聽指令隻顧往前奔,恐是得了瘋病,若放任下去他恐怕也要遭遇不測……傅雲逸狠了狠心,一把拽住辔頭往後一扯,趁着它片刻停頓的功夫,他趁機跳下馬背滾向一旁的草叢——
白琰飛奔過來,撥開草叢拽出傅雲逸,“堂弟!你怎麼樣?”
傅雲逸忍着劇痛,掐着白琰手臂,“……快,快去救表哥,不能……功虧一篑!”五髒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他一把推開白琰,用盡最後的力氣:“快去!”
白琰被他這一眼吓到,着急忙慌地爬起來,待站定,她又鎮定下來,看來她們計劃實施得很是不錯,而且這一帶她已經放了藥粉,那群野物根本不會傷害到她。這麼一想,白琰越發沉着,她翻身上馬,快步往前追去。
如她所料,傅雲璞前進的密林裡竄出一片野豬,浩浩蕩蕩從林子四散奔來——
馬兒靈性十足,察覺到前方異樣早已焦躁不安,頻頻不聽使喚,任憑主人如何使喚也不前進。
柳青追上傅雲璞時,地面上已經震做一團。她當即棄馬,飛身一躍跳到傅雲璞馬上,“别怕,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