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承凰微微颔首，低聲道：“沈将軍和……”

宮承凰說到這裡，忍不住頓了一下，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稱呼沈漣漪的母親。

沉思不過三秒，宮承凰便不再猶豫了，他不願在稱呼上讓沈漣漪傷心，可眼下他找不到更合适的稱呼，隻能細細回憶了一下，柳墨瑤應該是沈忠的姨娘，所以喚一聲柳姨娘，終是沒有錯的。

“沈将軍和柳姨娘不在交泰殿，他們在東宮西側的宮室裡。”

這一句話，沈漣漪就知道了，原來是宮承凰特地命人将沈忠及柳墨瑤領去那兒了，這樣也好，方便沈漣漪同柳墨瑤多話一些家常。

沈漣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多謝殿下。”

聽着沈漣漪這還是客客氣氣的語調，宮承凰眼底閃過一絲難耐，他還真是不了解女子的心思。

末了，兩人到了側門前的宮室後，宮承凰先下了儀仗，站穩之後，一轉身，将手伸向沈漣漪，竟然是要扶沈漣漪下來。

見到這一幕的柳墨瑤，心底滋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或許，她的女兒，不單單有她護着，還有夫君相護。

宮承凰牽着沈漣漪的手，走到了宮室前頭，這沈忠聽說宮承凰也會來，早早就帶着柳墨瑤從裡頭出來了，雙雙站在外頭等候宮承凰和沈漣漪。

沈漣漪一擡眼，就瞧見了數月不見的母親，柳墨瑤的手輕輕搭在沈忠的胳膊上，兩人并肩而站，似乎二人才是原配夫妻一般。

這一幕着實刺痛了站在沈忠二人背後的柳白雪，柳白雪緊緊捏着自己手裡的手爐，她今早就是故意命人在半路弄丢柳墨瑤的手爐。

這會兒，好不容易才叫柳墨瑤手掌受了凍，柳白雪心底舒坦了不少，卻又被眼前這兩人的背影給刺激到紅了眼。

柳白雪再瞟了一眼面若紅梅映雪倍顯嬌俏的沈漣漪，她更是不平靜了，早知如此，就不該生了炫耀的心思，将柳墨瑤母女從沈家郊區的莊子，接到府上來。

就該讓這兩人在那莊子裡幹粗活，完了再将沈漣漪這小賤蹄子随意許配給老官人，剛好替沈家做了人情，又不會叫沈漣漪得了好處。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柳白雪隻能寄期望于柳墨瑤這胎兒生不下來，她才不想平白無故給柳墨瑤孩子嫡出的身份，男孩不行，女孩亦是不行。

可沈忠那日對她所言，卻是絲毫不顧及多年夫妻情分，偏是不給柳白雪一絲說話做主的機會。

沈忠甚至還有意叫柳墨瑤的孩子記在正室柳白雪名下，可養育孩子，還是由柳墨瑤這個姨娘自己來。

如此叫柳白雪心底越發記恨柳墨瑤起來，她甚至于寄希望，柳墨瑤小産，或者一屍兩命也可以，唯有這樣，才能彌補她的淑琪被降了位份的苦楚，才能叫柳白雪稍稍消氣。

柳白雪心底的怨毒一分都不敢表露出來，可見到已經是太子妃的沈漣漪時，她還是恨不得沖上去把沈漣漪撕碎掉，眼神裡的狠辣，轉瞬即逝，卻被宮承凰捕捉到了。

沈漣漪卻沒有注意到站在沈忠後頭的柳白雪，她隻注意到，柳墨瑤已經懷有身孕将近六個月了，可柳墨瑤并沒有拿着手爐，也沒有用手扶着自己的腰部。

倒是沈忠，叫沈漣漪有些意外，沈忠竟頗為體貼柳墨瑤，還用手幫忙托着柳墨瑤的腰部，以此來減輕柳墨瑤因有孕帶來不便。

周遭的冷風呼呼吹來，沈漣漪露在外頭的手背受了些許微微的涼意。

此刻她手裡握着一個手爐，是方才下儀仗時，妙玉塞給她的，即便是有了這暖熱的手爐，手背還是受了點寒冷。

沈漣漪這時候切真意識到，外頭有多寒冷，故而越發擔憂柳墨瑤在外頭太久受了凍。

思及此，沈漣漪步伐微快，拎着裙擺就朝柳墨瑤走去，也顧不得宮承凰還在身後了。

“父親……姨娘，你們怎麼出來了，這外頭多冷啊！”

沈漣漪記起了早前，宮承凰那一頓，和她現在如出一轍，她心底也不是滋味起來，她的母親，确實是受了委屈的。

可眼下沈忠對柳墨瑤也是極好，加之柳墨瑤也逐漸心有沈忠，沈漣漪這才消了幾分氣惱。

雖說不知道柳墨瑤的心悅是真是假，可到底是柳墨瑤點頭願意了，眼下沈漣漪見沈忠對柳墨瑤這明晃晃的優待，心底也是舒服的。

沈忠那長了長胡子的臉上鮮少露出一抹愧疚之情，他自然是知道，在這種場合，柳墨瑤的身份不夠，根本無法開口先言說些什麼。

沈忠聽沈漣漪喊了自己一聲“父親”，沈忠也欣慰不少，他也真就當沈漣漪是親生女兒一般去對待了。

“漣漪，不可無禮，殿下還在後頭，你怎麼先過來了！”

沈忠話說得淩厲，可面上的表情和語氣皆是溫溫柔柔，叫柳白雪再添了些許無名之火。

沈漣漪還來不及作答，柳白雪就強行往人前走，經過柳墨瑤的時候，硬生生是側着身子，隔出了好大的一部分空處，似乎是柳墨瑤有毒，害怕被沾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