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了摸少年的發,又看了看外邊的天色,緩緩道:“等天色再深些吧,别急,時間足夠你離開的。”
少年看了看男人,不再說話。
他知道自己不是想要走,而是心裡很浮躁,他想早點擺脫這種情緒。
越接近男人承諾的時間,自己反而越加浮躁。
他無法靜下心來,又想到剛才的樣子可能會讓男人誤會,自己想要迫不及待地脫離他,心中有些後悔。
他看着男人看向窗外時在燈光下露出的明暗交錯的安靜側臉,心裡不是滋味,卻還是漸漸平靜下來。
在男人的身上,有歲月積澱的氣息,像一個靜待結束的百歲老人。
看到他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
在安靜的等待中,少年漸漸出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忽然開口了:
“時間到了。”
少年回過神,男人将他放下來,他還未曾反應過來。
男人站到少年身後,将少年按着坐下,為少年重新梳理着長發,然後束起了發。
男人的手很穩,沒有任何失誤,男人順利地為他束好了發。
男人拉着少年站了起來,他看到男人一隻手擡了起來,就忽然想到了男人要做什麼。
果然,下一秒男人的手落在了他的發頂,揉了揉。
“你該走了。”
男人說着,牽着少年的手,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院子中天是深藍色的,幾點星星在天上閃爍,不見一朵雲。
兩人來到院中,男人松開了手,微微笑道:
“去吧。該回去複命了。”
“你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名字,你也沒問過我的名字。”少年看着男人,說了一句他說完覺得不該說的話。
男人溫柔地注視着少年道:“聽說你們的名字都是代号,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擁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名字。”
“況且,”男人眨了眨眼,玩笑道,“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就不會聽到别人說你的壞話了。不然我會生氣的。”
看着男人半玩笑半認真的臉,少年心中問道:你真的會生氣嗎?
你或許會後悔沒有一劍殺了我,反而對我這麼好吧?
這樣看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至于我的名字,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隻是你沒有問過,”男人微微笑道,“我叫石之屏。”
男人拉起少年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石之 屏?”少年念了一遍,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道,“我記住了。”
男人松開少年的手,退開幾步,給少年自由離去的空間。
少年往前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地回過頭。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我不懂。”少年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不需要懂。”
“你隻要記得,我沒有把你當誰的替身就是了。”
男人背着房裡的光,靜靜地站着,眼神深邃,眉宇間有幾絲憂郁,聲音裡除了溫和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就是這樣,才讓少年覺得缺了點什麼。
他一點也不懂這個男人。
男人總是給人一種難以把握的感覺:他在做什麼,他從來不說,也不需要别人懂。
這讓人很難受。
這樣的他讓身邊人感到,自己好像總是被蒙蔽,總是在錯過。
男人沒管少年的不甘心。
他看着深藍色的夜空,不再看少年,隻是重複道:“去吧。”
少年看了男人一眼,沒再說什麼,幾個跳躍,遁入黑暗之中。
少年的背影消失,男人隻是看了一眼,又靜靜地看着深藍色的天際,過了一會兒轉身回到房中。
黑夜裡有一雙眼睛,注視着窗戶上男人的影子。
修長的身形被微黃的光照得更加高大,男人在提筆寫着什麼。
很快,男人擱下筆,拿起紙似乎在端詳。
然後,男人将它在燭火上點燃燒掉了。
黑暗中的少年并不知道,在金紅色的火光中,那紙上跳躍着的黑色字符是他熟悉的筆迹。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之後,房間裡熄了燈,男人似乎是歇下了。
少年看着漆黑的屋子僵立了一會兒,在深深的一眼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房間裡,男人背着手,透過緊閉的窗戶,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