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沒有回應，原本還不算絕望小查爾斯突然想到夜岚恐高，臉瞬間煞白。

完蛋了。

那個巨大的黑影仿佛鄉間恐怖傳說裡的鬼影，踏着重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他們所在的桅杆。

小查爾斯距離地面不算太遠，透過反光看清了鬼影手中的刀。

他記得這把刀，整個女神号隻有漢斯有這樣一把又厚又鋒利的刀，盡管他更喜歡使用拳頭，但這刀顯然是為他而生，配上他龐大的身軀和刀本身的重量，海盜們曾說漢斯一刀就能将一頭野牛砍成兩半。

雖然不知是否有吹噓的成分，但在小查爾斯眼中，漢斯和他的刀毋庸置疑有這樣的能力。

這樣的刀當然也能劈斷桅杆。

而桅杆上的小查爾斯和夜岚就會像樹上的鳥蛋一樣摔個稀爛。

伴随着銀光閃爍，劇烈的震動從上往下自木質桅杆底部傳到小查爾斯貼着桅杆的部分，一直傳達到上方的夜岚手中。

小查爾斯本就險險吊着橫桅，被震得險些掉下去。心髒狂跳，恍惚中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桅杆斷裂發出的刺耳吱嘎聲。

劈了一刀的漢斯不急着繼續，仰頭朝上大喊：“該死的瘦猴！怎麼不叫了？你不是很會演戲嗎？要是你願意痛哭流涕向我忏悔，我就放你下來演最後一次！”說完猖狂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揮舞大刀繼續拍擊桅杆吓唬上方的兩人。

小查爾斯頭暈目眩，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上方夜岚還是沒有動靜，小查爾斯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無聲無息死掉了。

因為以他對這人的了解，面對這樣的挑釁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而他先前的狀态已經差到連小查爾斯都覺得不妙，他還恐高，也許，也許夜岚真的快不行了……

搖晃還在繼續，小查爾斯渾身冒汗，有種想吐的欲望，不敢想象恐高的人此時面臨的恐懼是否足以吞噬生命。

黑夜裡冰涼的空氣讓他顫抖，桅杆顫動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夜裡蔓延，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漢斯還在折磨他們。

“别拍了！”

出乎意料，喊出這句話的并非夜岚，而是膽小的小查爾斯。

他眼眶裡還殘留着尚未蒸發幹淨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從橫桅末端爬到和豎桅的交界處，有了更穩固的支撐，他坐在兩根桅杆交叉處，一手抱着桅杆，另一隻手顫抖着握着比他手掌大得多的燧發槍。

指向漢斯。

漢斯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什麼無比好笑的事情一樣，一陣一陣地笑，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猙獰，臉色越來越陰沉。

這比夜岚對他的戲弄還要讓漢斯惱恨，連這樣的小老鼠也敢和他叫嚣，他的聲音像是淬了毒：

“該死的小鬼，憑你也配和我做對手，回你媽懷裡喝奶去吧！要是你敢下來我就扒——”

“砰——”

漢斯神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的血洞。

這一槍小查爾斯自己也不知道會打向哪，他根本沒用過槍，更别提在這種光線環境下命中漢斯，隻是憑着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扣下了扳機，自己也沒想到能中，好像還是要害的位置。

他呆呆地看着那坨代表漢斯的黑影捂着胸口跪下，手裡的槍險些沒拿穩，連忙手忙腳亂地穩住身形接住那把亂飛的槍。

感受到生命正在流失的漢斯先是不敢置信，随即流露出深刻的恐懼。

求生的欲望讓他腦海裡不斷閃現着各種活下來的場景，或者說奇迹。

終于，奇迹發生了，漢斯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胸口不再流血。

但轉瞬之間，他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化，身體深處湧起乏力感，他的膚色開始發灰，甚至脫落代表腐朽的碎屑，像是一條即将被風幹的魚。

這無異于堕落成魔鬼，漢斯瞳孔收縮。

但他畢竟還沒有死，這讓漢斯重新振奮起來，懷着恨意他再度舉起大刀，他一定要叫這兩人付出代價！

“砰——”

又是一槍，這一槍打在了漢斯的腿上，緊接着的一槍打在了漢斯的另一條腿上。

他站不起來了，但漢斯不甘心，他不想死，他要複仇，他要得到自己應得的一切！于是他再度向魔鬼祈禱，這回他的傷口依然消失了，甚至他渴求的力量也回來了，比全盛狀态還要更勝一籌。

揮刀的瞬間他察覺到不對，他動不了了。

漢斯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魔鬼吞噬，在失去意識的最後幾秒，他聽到高處傳來熟悉的輕飄飄的聲音。

“這家夥果然不行，孱弱不堪啊。”

漢斯恨極了，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去複仇。“啪嗒”，一條魚幹躺在地上。

小查爾斯坐在桅杆上宛如雕塑，至今不明白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不過他感覺很好，從未有過的好，比之前夜岚讓他偷槍回來時還要好。

他的靈魂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像鳥一樣自在地在海面翺翔。

他長舒一口氣，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