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氣憤甚至在短時間内打敗了恐懼。

三人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清晰可聞，别無他法的小查爾斯邊抹眼淚邊摸索着前進，他在船上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知道這層艙室往往是水手們休息的地方，這裡一定有燈，隻要有燈驅散黑暗，一切就會好很多。

隻除了夜岚會被漢斯認出來。

小查爾斯猶豫了一下。

但很快漢斯踹了他一腳：“趕緊的，去找盞燈！”

不光是小查爾斯，漢斯和布魯特也在黑暗中四處摸索，試圖找到光源。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小查爾斯在炮台附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鐵和玻璃制成的東西，他知道這是鲸油燈，旁邊還有火石，小查爾斯猶豫着，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那邊兩人。

他在幹脆點亮讓那個壞蛋被打死和算了還是不想他死之間反複橫跳。

黑暗中除了他們窸窸窣窣動作的聲音，安靜極了。

漢斯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一聲痛呼後嘴裡開始不幹不淨地叫罵起來。

他很煩躁，恐懼和貪婪像是兩個魔鬼撕扯着他，他一邊幻想着艙室裡遍地财寶的模樣，幻想着擁有财富的自己過上了有莊園有仆人的日子，一邊又猝不及防想起夜岚先前描述的那怪物，那怪物的恐怖模樣在他的幻想裡栩栩如生。

蓦地。

他聽到硬物在地上拖沓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在地闆上拖行。

那聲音分明不大且緩慢，卻像是在漢斯心髒上拖行。

非常接近夜岚曾經說過的那個海怪發出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是幻覺，繼續叫罵着，但夾雜在叫罵聲中，那聲音越來越逼近，慢吞吞的，一下一下拖拽着身體，朝他靠近。

它好像已經來到了他面前，聲音停下來了。

漢斯的汗毛不可抑制地豎起來，他屏住呼吸，睜大了布滿的血絲的眼睛。

他好像感受到了那怪物冰冷的氣息，噴吐到他臉上。

在極端的恐懼下，漢斯終于忍不住大叫：“布魯特——！！！”

“我在，夥計。”

這聲音近在咫尺，就在他臉上。

“你聽起來不太好。”

漢斯被恐懼淩遲的腦子遲鈍不已，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原先極緻的恐懼瞬間轉化成同等的怒氣：“該死的布魯特你這表子養的賤人！！”

面前的人跑開了，似乎不想被他的怒氣波及，不過他走開後又毫無所覺般問了一句：“真的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嗎？我看見你在發抖夥計。”語氣特别誠懇好奇。

漢斯還在那叫罵，對他的問題完全置之不理。

那邊布魯特沒了聲，因為太黑了漢斯也找不到他的位置教訓他，隻能兀自大聲叫罵着。

小查爾斯被這變故吓了一跳，都愣住了，但他很快發現有股溫暖的呼吸在他上方，他正要尖叫，就被對方捂住了嘴。

這個味道……認出是夜岚，小查爾斯安靜下來。

不過他還是很疑惑，因為這人好像打算點亮鲸油燈，他真的要點嗎？

火石發出的零星火光讓小查爾斯清晰地看到夜岚的臉，他的僞裝并不出色，在光線充足的環境下，漢斯肯定認得出來，到時候他會被打死的，小查爾斯都想開口阻止了。

但夜岚已經把鲸油燈點着了。

昏暗的燈光充盈了整個小房間，也照亮了三個人的臉，以及地上閃閃發光的寶藏。

漢斯還沒來得及為這些寶藏心潮澎湃，就先看見了那張讓他一生難忘痛恨終生的臉。

漢斯血壓飙升，額上青筋爆裂，發出了此生最有爆發力的憤怒呐喊：“你去死吧——！！！”

視地上的财寶不顧，漢斯像頭野牛一樣猛地沖上去要給這個三翻四次愚弄他的賤人好看。

他确信自己這一拳能讓這家夥腦袋開花，再也站不起來，這回他一定要把這該死的瘦猴打成爛泥！

但漢斯失算了，被打歪的頭牽連着身體重重撞向對面的艙壁，漢斯艱難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随即雙眼翻白像爛泥一樣重重滑倒在地，徹底失去意識。

夜岚一拳打飛了漢斯。場面堪比小白兔一拳崩飛了棕熊。

小查爾斯長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真實的。

他呆滞地看向站在原地還在對着地上的财寶琢磨着什麼的夜岚：“上帝啊……我在做夢嗎？他真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