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夜岚的聲音海盜們都松了口氣，倒不是因為真的在意夜岚死活，隻是如果一上來就死了人，這證明上面極度危險，見慣了風浪但又很迷信的海盜很容易生出一些恐怖的聯想。

夜岚還活着，代表上面暫時沒有緻命危險，剩下幾個也沒再指定誰先上去，漢斯主動打頭，傑克殿後，一群人先後爬上幽靈船。

在上去時幾人各懷心思，小查爾斯最簡單，除了害怕和擔心，就隻有對體力消耗的苦惱，傑克相對複雜點，主要在揣摩上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露出謹慎的神情，布魯特也差不多，不過這名海盜注意力不太集中，不一會兒就想到船上大把的财寶或者拿騷的女人和酒上去了，神槍手如所有海盜認定的那樣，沉默寡言但細緻可靠，他緊随在漢斯後面，是第二個上去的，因此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準備随時應對可能的變化。

幾人中唯有漢斯沒有任何焦慮緊張的表現，他面色陰沉。正如那個觀衆所料，漢斯滿腦子想着一會兒上船後要怎麼給那個瘦猴子幾巴掌，打得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但漢斯不可能就此放過這個陰險小人，他要折磨那個卑鄙的家夥直到他認識到愚弄自己是他此生做過最錯誤最愚蠢的決定。

沉醉于這種暴力幻想的漢斯幾乎沒有考慮上方有什麼危險，也因此當他爬到甲闆上時，被突如其來的硬物砸到臉上時，完全沒有閃躲的意識。

被砸了個結實，那東西又硬又有棱角，刮的生疼，漢斯暴怒地取下它，戾氣十足地朝罪魁禍首望去。

唯一的一盞鲸油燈在傑克手上，傑克人還在下面爬着，導緻漢斯隻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不過哪怕是這種程度，他也一眼認出是那個該死的瘦猴子。

暴怒使他本就不清醒的腦子更加混沌，漢斯含着怒氣飛奔上前就要給夜岚來一拳。

但對方的反應激動地過分，在他還沒靠近前大喊大叫，身體抽搐起來，甚至是一截一截顫動，他的癫狂比漢斯胸腔裡的憤怒還要飽滿，簡直是爆發式的沖擊，那景象詭異極了，他仿佛是遇見了什麼污穢之物，用句恐怖的話來說，撒旦附體。

夜間冰冷的海風把漢斯的一腔怒火吹冷卻，他後知後覺想到，眼前這個人真的還是那瘦猴嗎，臉上依然滿懷怒容，腳步卻很誠實地往後一滑。

“見鬼！！你在那做什麼呢？”越往後聲音越小，不過漢斯畢竟是個勇猛的海盜，起碼嗓門夠大，質問的氣場和那憤怒的聲音依然被完整地表達出來。

緊随其後上來的神槍手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聽到那詭異又癫狂的動靜以及漢斯的質問。他立刻掏出槍指向那坨疑似夜岚的人形物體。

後面因為走神被吓得魂都差點飛了的布魯特和謹慎的傑克也紛紛掏出燧發槍，随時準備給那東西來一發。連小查爾斯都忍不住摸向懷裡的硬疙瘩尋求安全感。

那疑似夜岚的人形物體在人們的注視下突然又沒了動靜，一動不動，像是雕塑般在夜色裡留下靜止的陰影。

傑克手裡有一盞鲸油燈，但太暗了，隻能照亮他們那一個角落，隐約能照到對方的腳，那确實是夜岚。

但他們現在不敢輕舉妄動。

詭異的安靜彌漫開來，在這種壓抑的恐懼中，膽小的幾個額頭已經開始冒汗，正當神槍手已經決定要出手時，那身影陡然一動，接着疑惑地四處張望，在看到他們後先是一愣，緊接像是迷路的小孩見到親人一樣激動地撲過來。

漢斯下意識往後一躲，沒讓他成功。

夜岚也不在意，神情倉惶：“你們終于來了！”聲線帶着顫動和不自覺的緊張，聽起來像是被極端的恐懼折磨過。

神槍手作為領頭的人，主動詢問發生了什麼。

“我剛一上來，就看見一個黑影在甲闆上遊蕩，不！确切的說是攀爬，它好像沒有腿，但有堅硬的鱗片，在甲闆上拖動自己的身體前行，發出硬物和地闆摩擦的聲音，在它前行時身下出現一條黏糊糊的痕迹，我猜是黏液什麼的，那東西發現我後定定看了我一會兒，接着便朝我吐了什麼東西，那東西黏糊糊的一直想往我身體裡鑽，我吓得大叫，隻覺得心髒仿佛被什麼抓住了，後來我就意識不清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

“你剛才還應了我們。”傑克說。他們都聽到了。

夜岚的神情瞬間變得驚懼無比，他顫抖着搖搖頭，“我沒有，不是我！一定是那東西！”

沉默彌漫，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和夜岚一樣的恐懼。

“海怪，那一定是海怪！！”布魯特豐富的想象力已經為他勾勒出一張腐朽又冰冷還留着黏液的陰詭海怪形象。

這種關于海怪的傳說時常在海盜們中間流行，夜岚模糊的說法一下子就讓他們聯想到了有關的傳說，并在心裡自動完善了海怪的模樣。

神槍手和傑克相比其他人要冷靜，詢問了夜岚看到那東西的地方後兩人結伴上前查看，沒找到夜岚口中的黏液，但他從甲闆上确實能看到重物拖拽的痕迹。

夜岚指的位置恰好是剛才他扔珠寶的地方，那些寶石貴金屬重的很，拖起來很容易在木闆上留下刮痕。

至于黏液，“那東西身上的黏液很奇怪，吐我的那團後來不知道去哪了，一點痕迹都沒有。”

神槍手點點頭，神情凝重起來，如果真有海怪，那絕不是他們可以應付的。

盡管航海多年，他并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海怪，但奇怪的事也經曆過不少，神槍手内心已經傾向于這裡真的存在海怪，畢竟夜岚剛才那種詭異的表現和他現在的描述都不像是假的。

從那種氛圍中解脫的漢斯心裡憋悶極了，因為剛才下意識的後退他感到萬分羞辱，而這又進一步加深了他對夜岚的恨意，被鄙夷的瘦猴看見那副模樣，漢斯簡直像被在毒蛇啃噬心髒，也不想着要怎麼折磨夜岚了，他隻想讓對方從這世上消失，即刻毀滅連渣都不剩！這種恨意甚至超過了他對未知海怪的恐懼。

隻是現在顯然不是動手的好時機，漢斯憋着這股恨意，手掌下意識用力，卻被硬物狠狠挫傷，惱怒地漢斯正要把手裡的東西砸到地上，卻發現鲸油燈微弱的光下，那東西閃爍着奪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