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查爾斯明白了，低頭看自己的開襟長外套，内側縫着大大的口袋，雖然因為是童裝相比大人的口袋要小，但也能勉強塞下這把槍，隻要動作小心些，大人們很難注意到。

可小查爾斯還是很困惑，這槍難道不是青年自己要用嗎？放在他身上可以嗎？

但他畢竟還是太小了，想不明白這背後的關竅。

所以當幽靈船出現時，小查爾斯也沒有意識到這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

晚霞的最後一絲餘燼照亮了海面上憑空出現的巨船，幾乎是在它出現的瞬間，不用夜岚提醒，所有人都像是得到某種啟示般睜開眼睛，看清了它的存在。

溫度莫名降低，風平浪靜的海面莫名動了起來，但，沒有一絲風的存在。

越來越近了，在此期間沒人發出一點聲音，直到那艘船離他們大約百米不到時，它停下來了。

所有人才如夢初醒般開始喘氣。

船長第一時間取出單筒望遠鏡遠眺。

船體很新，光看外面甚至比女神号還新。

“上面沒人……”船的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看不清甲闆上的情況。”

盡管對船上的寶藏心生渴望，但這艘船的詭異帶給他們的壓力讓這群迷信的海盜内心戰戰，原本躍躍欲試要第一個登船尋寶的海盜們一個個都不敢吱聲。

誰都不想當那個出頭鳥。

究竟讓誰去，船長心中早有答案。

船尾的兩艘小船被放下，和它們一起下去的一共是八個人，其中有漢斯和另外兩個海盜，以及一名被稱作神槍手的海盜，被點到名時這位神槍手隻是皺了下眉，在船長對他點點頭後了然地點頭，利落地帶上槍下去。

此外還有兩名商船俘虜，都是年輕力壯的中青年男性，他們神情陰沉，甚至是慘淡，他們都知道帶上他們是為了什麼。

最後兩個是夜岚和小查爾斯。

在瑪麗安娜的哭喊聲中，小查爾斯神情呆滞地被叫布魯特的海盜趕到小船上，夜岚是最後下去的，他看向絡腮胡船長。

船長對他抱歉地一笑：“雖然我發過誓了，但你也知道的，海盜守則，隻是個參考。”

夜岚對此并不意外，看起來也不像很生氣的樣子，隻是在臨走時狀似不經意說：“難怪水手們更喜歡漢斯。”

絡腮胡下的笑容頃刻消失。

不需要人趕，夜岚自己下到小船上，和小查爾斯坐在一起。他的對面是叫布魯特的海盜和那個神槍手。

漢斯和另一名叫傑克的海盜則和兩名俘虜在另一艘小船上。

用不到他和小查爾斯劃槳，兩人靜靜看着女神号遠去，而神秘龐大的幽靈船越來越近。

小查爾斯縮成一團，雙目緊閉，仿佛隻要不看就不用面對未知的恐懼。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瑪麗安娜明明說了他會安全的，他不知道去那艘船上會遇到什麼，他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他隻覺得自己被淹沒了，浸沒在黑暗的海中，看不見一絲光亮。

從小就是這樣的。小查爾斯在鄉間長大，因為沒有父親常常被同齡人取笑甚至惡劣的捉弄，他無法抵抗，也不敢抵抗，那樣隻會招來更多捉弄，瑪麗安娜告訴他少出門，避開他們就好了，小查爾斯一直是這麼做的，也頗有成效，确實少挨了很多欺負。

可現在他逃不開啊，小查爾斯捂住耳朵，連劃槳的聲音都不想聽到。

像是為了安撫他，夜岚拍了拍他肩膀，玩笑般比了個biubiubiu的手勢，兩名海盜隻以為他在苦中作樂逗弄小孩，其中一個嗤笑了一聲就沒再管他。

小查爾斯看見後竟然真的覺得眼前的黑暗淡了些許，好像能呼吸了。不是因為懷裡那個硬疙瘩，而是因為這個人。

真奇怪，明明是個會威脅小孩替他偷竊的壞蛋。

在他平複内心的恐懼時，小船慢慢靠近了幽靈船。

和另一艘小船一前一後彙合，三個海盜對視，漢斯則陰沉地看向夜岚，神槍手率先甩出鈎索挂在船上，然後用眼神詢問誰先上去。

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約而同挪開視線。

夜岚打一開始就看向别處，然後果不其然聽到：“你，上去。”

滿臉抗拒地拉住鈎索，夜岚在衆人注視下不甘不願爬上去。

這艘珍寶船很大，從海面到甲闆的距離也格外高，爬了好一會兒下面的人才看見夜岚往裡翻去。

一群人屏住呼吸等待信号。

很快他們聽見了一聲凄厲的慘叫，極其短促的一聲，随後便沒了任何動靜。

小查爾斯心髒狂跳，比起那些漫無邊際的虛無恐懼，夜岚死了更讓他恐懼。

如果連這個人都會死的話，那他呢，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