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安帝一直端坐于大殿之首,不動聲色地坐觀幾人唇槍舌戰,此時見齊衍舟出言,便目光一掃在座衆人後又道:“如何能證,且說來聽聽。”
齊衍舟見重安帝應允,便道:“陛下,要證那紅衣男子并非沐大人,需得先将大殿内的燭火熄滅,再着人将窗戶一應封好,隻提一盞紅燈籠挂在那殿門旁即可。”
嚴炳見重安帝點頭,便即刻着人将大殿内布置成了齊衍舟話中所說的樣子。
隻見厚重的帷幕遮擋着窗外的光,大殿之内将一應照明的燭火全部熄滅,隻留有殿門旁橫插在金漆龍柱上的一盞大紅燈籠,在昏暗的殿内散發着朦胧的朱光。
齊衍舟又望向衆人道:“在座中可有着墨色衣衫的?”
連千戶應聲站出來:“我來!”
齊衍舟與連睿側過頭小聲說了幾句,連睿會意後便大踏着步子朝向那朱光之下而去。
衆人隻見那隐匿于昏暗中行走的一名錦衣衛,一身黑衣戎裝,站在了那都督府内遍挂的一盞大紅燈籠之下,那朱色的光打照在他身上,竟将他的黑色衣衫頃刻間染為了绯紅。
衆人無不驚咋道:“這……怎麼會?”
重安帝亦是頗為詫異,不由向前傾了傾身子,一隻手撫上了龍顔下颚,也感歎道:“原來如此。”
齊衍舟向重安帝道:“陛下,當夜三更時分,秦氏将還在睡夢中的李氏驚醒,拉着李氏起來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李氏早年眼睛受過傷,并未發現那男子,秦氏刻意誘導,和她說水缸旁站着位‘紅衣鬼’,這才成了那秦氏口中二人同見那紅衣男子的證詞!”
秦氏大約是被人當衆戳穿,立時面如蠟紙,可嘴上仍不依不饒道:“齊公子能言善辯,将紅的都說成是黑的,民婦還有什麼可說的?隻是那夜民婦隔着老遠,都聞見那紅衣男子身上一身酒氣,随後便一刀将水缸劈開,那裂了半鼎的水缸現在還放在夥房那路中央!齊公子不會要說這也是假的吧?”
齊衍舟在心中冷笑一聲,轉過身來望向秦氏便道:“秦氏,你在都督府中負責采買,我來問一問你,當夜沐大人和都督府中左右兩位都督共飲了幾壇酒?”
秦氏對賬冊上的事一直頗為得意,便答道:“五壇酒皆登記在冊。”
卻不知她的這份得意正中齊衍舟下懷。
齊衍舟繼續問道:“與今日宴客所用之酒,是否為同一種?”
秦氏答道:“是,皆是東陽縣金華府所産之金華酒。尋常人或是喝上幾杯便醉,隻因當夜三位大人開了五壇酒,民婦自覺詫異,這才記憶憂新。”
齊衍舟笑道:“那禦酒我也在宴飲上喝了幾杯,怕是沒有你說的那般易醉吧?”
她說罷,又轉身向着距自己不過幾步的沐晖走去,故作嚴肅道:“沐大人,可否借您的酒壺一用?”
沐晖本一直站在齊衍舟身後,觀她在大殿之上面對紀綱與秦氏的狂妄陰毒都應對得宜且從容不迫,驟然見齊衍舟轉身來帶着一臉嚴肅的神情望向他,好像二人之間不曾相識般。
不由也跟着她那般闆起一張臉,配合她演戲。
可沐大人那乖乖從懷中将玉壺掏出來放在她手中的動作,還是掩蓋不了二人之間關系匪淺的事實。
齊衍舟從錦衣衛大人手中接過那酒壺,還不忘用手指輕輕掃過他手背,瞥見沐大人臉上那片刻的恍惚之後,她心滿意足的轉過身來,重又一臉嚴肅地面向重安帝。
她舉起手中酒壺道:“陛下,可否勞煩嚴提督嘗一下此酒?這是鎮撫使大人平日所飲之酒,請嚴提督嘗嘗與禦賜之酒有何不同?”
嚴炳得了重安帝的應允後,便走下來,接過小内監遞上來的酒杯,将那玉壺中的酒倒了些許在那酒杯之中,隻略在唇間一點便蹙眉道:“此酒甚為辛辣,不比金華酒入口綿柔。”
嚴炳嘗完後又皺眉向沐晖道:“鎮撫使大人還在飲這将軍醉?”
齊衍舟雖不懂‘将軍醉’是什麼,但此刻為錦衣衛大人洗脫罪名最重要。
她得了嚴炳的話後,又向着重安帝道:“皇上,此酒可證!鎮撫使大人平日裡所飲酒之辛烈非金華酒可比。是以三人飲五壇酒,以沐大人的酒量來說,不足以醉。”
秦氏面如蠟紙,可還是不死心地又朝着齊衍舟問道:“那鼎裂開的水缸你又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