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绾在他懷裡找了舒适的位置,搖搖頭說:“不行,上午我有兩節課,不能耽誤上課。我請下午吧。”
陳池心裡一股火,“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你都這樣了,上什麼課?我不管他們想什麼辦法,你給我在家裡休息,我來跟你們校長講。”
“你不許插手,我有我的責任,你别管。聽見沒有?”
她雙手挂在他脖子上,蹭着他撒嬌。
她清楚這招對陳池的殺傷力,對面馬上化為繞指柔,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哪裡會有半個“不”字。
陳池撫着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地,對她說:“睡吧,明天中午我去學校門口接你。”
一隻野貓在屋外“嗚哇嗚哇”地叫着。
那天是個陰天沒有月亮,到了後半夜,雲開了,露出滿天的星星。
屋裡的窗簾遮光效果好,屋裡隻能看見深深淺淺的一些光影。
蘇绾躺着安靜得像隻小貓,睡得一動不動。
陳池貼着她耳邊問:“睡不着嗎?”
蘇绾在黑暗裡睜開眼睛,輕輕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沒睡着?”
陳池的大手在黑暗裡準确地放到她腰上。
“你睡沒睡着,我一聽呼吸聲就知道。哪不舒服嗎?”
“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着。”
他掐着蘇绾的腰把她拎過來,躺在自己身上,安撫地撫摸她的脊背。
“有個辦法讓你睡,要不要?”他哄着她。
蘇绾搖頭。
過了一會,陳池開口輕輕地哼歌,他的聲音很沙啞,在這樣的午夜,分外動人。
蘇绾把頭往他脖頸處貼了貼,他的溫度安撫着她,她的心也像這夜一樣,一點點安靜下來。
等他唱完了,蘇绾說:“阿池,你聲音很好聽,說話好聽,唱歌也好聽。”
陳池愣了一下,受寵若驚,“在你這裡我總算有個優點了。”
“你穿襯衫很好看,你的牙齒很好看,你的手很好看,你的腹肌很好看。”
她一口氣說個不停。
“所以你隻喜歡我的身體?哪天沒有了,你就不喜歡了?”
“你是天下最好的人,全世界隻有一個你,我可以為了你和全世界為敵。”
她淡淡地說出讓人心悸的話,她身上總有種天真的殘忍和天真的仁慈,讓人瘋魔。
陳池放在她背上的手忘了動,他小心翼翼等着這些話在頭腦裡紮根,生怕它們會飄蕩在空氣中再也抓不住。
一股熱潮沖到他的頭頂,他克制着,不敢表露出來。
他這一生居然會和另外一個人産生如此不可思議的聯接,被人如此珍視着,命運這玩意真神奇,他開始覺得他吃的那些苦也不算什麼,如果那是把她送到他身邊的代價。
他從不信命,也不信鬼神,但如果因為她,他願意相信。
他把懷裡的人箍在身上,壓抑自己的情緒,溫柔地親她的側臉,說:
“你要說到做到,不要當逃兵。以後我生氣了,你要記得三不五時地把這些話再跟我說一說。”
“好。”
“睡吧,天快亮了。”
“你唱歌給我聽。”
“好。”
蘇绾在迷迷糊糊中想起奶奶,小時候奶奶也是這樣摸着她的背哄她睡覺,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話。
奶奶,我過得很幸福。
這是她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
她睡得極不安穩,會突然開始開始四肢抽動,神情驚慌,嘴裡喊一些無意義的詞。
陳池不敢睡死,隻要她一動就連忙把她抱緊,安慰她,
“绾绾,不要怕,我在這裡。”
“绾绾,你在做夢,醒醒。”
“不怕,不怕”,
說一些翻來覆去的話,直到她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那一個周末,蘇绾突然變成了他的小尾巴,去哪都要跟着他。
隻要他坐着,她就蜷縮在他身邊。
他去樓上曬衣服,她就趴他肩頭讓他背着去,她的頭乖巧地偎着他的脖子。
吃飯的時候,她坐在他大腿上,由他一條手臂扶着,偶爾由他喂兩口。
她由着他洗澡,穿衣服,梳頭發。
她把他心都揉碎了。
夜裡,她仍然時不時被夢魇着,哭喊着,陳池使盡吃奶的力氣哄她,把一輩子知道的軟話都說了個遍。
有一次,也許是夜裡最黑的時候,也許是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怎麼也安撫不了她,隻能拍拍她的臉把她叫醒。
她眼睛包着一眶淚,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看着他。
他低頭把她的唇吞掉,把自己給她,把自己的溫度給她,進入她的心。
他們像海浪裡的兩艘船,在淩晨的黑夜裡起伏,時高時低。
蘇绾仍然哭和喊,這次陳池不再制止她,由着她,甚至怕她傷了自己,給她兩根手指咬着。
天地傾倒,世界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