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月和他一樣,都是生來缺少欲望的人。命運賦予了他們不同的身份,因此他們專注的任務截然不同。
之所以選擇她,或許也隻是選擇了另外一個處境的自己?
他很清楚,這些來自異國他鄉沒有身份背景的舞姬,就如同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浮萍,随便一陣風便可以将她們輕易吹散。
但她很安靜。
如同一捧雪,靜靜地落下,卻僞裝成柳絮的樣子。
她不懼怕他,也不傾慕他,仿佛他們二人的世界永遠不會産生交集。哪怕他名義上擁有了她,卻仿佛永遠無法觸及她的内心。
然而,在與她的每一次對視中,姬滿竟然讀出了另外一個存在。她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他所渴求的東西,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情感。
那麼是否意味着,他能從她的内心找到自己渴求的事物?
生平第一次,姬滿對一個人産生了興趣。
她會因為什麼事情流淚?又會因為何事而喜悅?她的内心也是空茫一片的雪地,無人能夠留下印記嗎?
姬滿本不在意敵國百姓的安危,可是當他見到那些因為戰敗眼中充滿麻木的百姓時,又不自覺想到那浮萍一般的女子。
然後他意識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和望向那些侍女的眼神并無不同,未曾因為他是魏王的身份而格外敬仰,也沒有因為侍女無親無故而如同下人一般對待。
他不希望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因為故國的破滅而憂傷。
于是他嚴整律令,命令士兵善待平民,竟然在諸子百家之中赢得了一個不錯的名聲。
近來朝堂之上謠言四起,民間傳聞王上被妖精迷惑,甚至大臣在朝堂上已死相逼血濺三尺,逼迫魏王殺死遲月。
宮中議論紛紛。人人都覺得遲月大限将至,因此用一種高高在上且憐憫的神色注意她。
“阿月,你快逃吧!”玉蘇尋了一個時機私下與遲月相處,神色惶然的說。
她平日侍奉燕國公主,發現近日公主頗為喜悅,從她和心腹的隻言片語中可以推斷,燕王似乎因為朝堂上的議論,在猶豫是否要賜死遲月。
遲月并不驚訝,一切的進行都在預料之中。謠言的催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她故意在民間散布謠言,将自己置于絞刑架上,就是為的這一刻。
是時候了。
遲月想到,哪怕是豢養一隻寵物,也會因為時間長久而一時間難以割舍。但是寵物又怎麼能和天下偉業所比較?所以,燕王一定會派人來殺死她。
那不正是一個絕妙的時機?
一個沒有利爪,隻會露出柔軟腹部的寵物,沒有任何人會對她産生防備之心。
在殺死她的那一刻,她最後的殺招也将悄然而至。
遲月開始期待,被一直以來柔順沒有主見的女子殺死,魏王會有何種感受?光是想到這一刻,她的血液就因此而感到灼熱。
她凝聚畢生心血塑造的殺招,必然會被曆史所銘記,她的名字也會永遠印刻在血液鑄就的文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