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一把注定會被折損的刀,無論是主人還是閣主,都不曾在意這把刀會不會在任務中損毀。
玉蘇是第一個利用她卻還要朝她道歉的人,這甚至讓遲月有些驚異。
不知道為什麼,在短暫脫離天機閣之後,自己心中竟然産生了這麼多的疑問和困惑。
聽到遲月的回應,玉蘇竟一時間愣住了,她盯着遲月的眸子,像從那一雙眼睛中看出一絲口是心非,亦或者是謀算。
但那一雙眼睛中沒有映照出任何深層次的情緒,唯有她自己的身影——幹淨如同一面水鏡,沒有憤恨,也沒有憐憫。
那魏王呢?他從這樣一雙眼睛中看見了什麼?是那毫無波瀾的表象,還是潛藏于深處的情感?
如同一縷清風,輕盈而不羁。
玉蘇不合時宜地想到魏王一反常态的偏愛,以及對燕王姬毫不掩飾的冷待,他會傾慕一具沒有内心的皮囊嗎?
唯有一點玉蘇可以肯定,阿月絕對不愛慕王上。
她沒有對權勢的渴望,也沒有對魏王的傾慕。連自己都毫不在意的人,又如何會學會多餘的情感呢?
玉蘇之所以對她抱有歉意,不過是因為不知道她潛入魏王宮的真實目的。如果玉蘇知道她的刺殺之舉遲早會牽連到燕王姬和她身側的人,為她們帶來不幸,還會用真誠而歉意的目光望向自己嗎?
——她手中的刀刃終将出鞘,不過是取決于她何時動手。
或許她應該感到愧疚,但如果她要對自己的刀下亡魂一一忏悔,那她早就不比苟活到今日,一刀了結自己,再到地府去贖罪或許更好。
戰火紛飛的時代,人命最不值錢,各派大家為自己的學說四處奔走,國與國之間的紛争緻使屍山血海,同樣有壯士為了一句諾言可以慷慨複習。
刺客,也自然可以為了一個飄渺的目标賭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按照塵世間的道德準則,便是她已然欠了她們的性命,若是在既定的死亡來臨前利用自己能生存的更好些,也并無不可。
所以,無論玉蘇想做什麼,做了什麼,都沒有必要同她解釋。
她的刀隻會指向目标,玉蘇并非她要殺死的對象,也不需要為她背負上歉意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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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匆匆而逝,魏王至今未曾冊立王後,引得大臣紛紛進谏。
這期間,五國之中魏王已經覆滅三國,唯有燕趙兩國尚在苟延殘喘。
因為戰事,魏王并不曾久居後宮,但每逢凱旋,必定會去遲月居住的栖星閣找她。
從她被冊立為夫人後,遲月便不必再服用避子藥。
看這個架勢,魏王居然還想讓她生一個孩子。
隻可惜,魏王的一腔心血白費,遲月絕無可能生下孩子。刺客長年累月身處極端的訓練,雖然有一手高超的武藝,身體的底子早就在日夜的磨損之中逐漸透支。
大部分刺客因為技藝不精折損在任務的途中,極少數僥幸存活下來的刺客,也不過勉強活到三十歲便早早離世。
遲月也不例外,在閣内訓練的時候,每一位女子都會被喂下絕育的藥草,防止她們不小心懷上孩子。
的确,刺客沒有心,可誰能保證他們在面對自己的血脈親人後,不會産生一絲一毫的軟弱?為了杜絕這樣的可能,玄機閣的刺客都絕無可能擁有自己的血親。
她也絕不會留下一個注定要背負流言蜚語,一世不清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