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風盯着緩緩散去的黑影，神色陰郁，完全看不出來他在衆人面前展露出的那副溫柔可靠的大師兄模樣。

他不想看見付遲月如此失望的眼神，也不想死于她用大義編織而成的美夢中。

所以他先殺死了高傲的付遲月。

用惡劣至極的手段。

利用她對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信任。

——隻為了守護住自己身懷魔族血脈的秘密。

那黑影是心魔，也是根植于自己血脈之中，直至死亡也會如影随形的詛咒。

李慕風注意到若玉進入山脈中觸發的陣法，他從寒潭之中站起身，穿戴好象征門派大弟子的道袍與頭冠，邁出洞府。

臉上的微笑和昔日寬和溫柔的大師兄如出一轍。

之前自己沒控制好情緒，下着了若玉師妹，現在可得好好安撫她。

李慕風強壓下心中翻騰不休的怨忿，以及那點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

另一頭，血天傾腹地。

“師叔，我真的後悔了！”

如果柳随玉現在有實體，肯定是雙目含淚，滿臉悔意。

她早知道血天傾地勢惡劣，靈氣和魔氣交雜，沒想到對她附身的短劍也有影響。

清純的靈氣和渾濁的魔氣交替沖刷短劍的内部，讓她感覺自己時而漂浮在雲端，時而墜入深淵，不斷切換的感受另柳随玉的魂魄強烈不适，也腐蝕着沒有劍靈護佑的短劍。

她快吐了！

而遲月站在血天傾一處裂淵的邊緣。

這是當年由她劍氣造就的入口，從此處跳下去，便可直接到達孕育碧血晶蓮的兇煞之地。

此地混雜的魔氣悄然污染遲月的軀殼，讓她這具本就脆弱的身軀愈發不穩，可被系統剝離了痛感的遲月不必珍惜自己的軀殼，面上一片平靜之色。

聽到柳随玉懊喪的話語，遲月隻有寬慰她：“随玉，我現在沒有靈氣，無法護佑你附身之劍不被魔氣侵蝕。”

“但也不必擔憂，或許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擁有一具靈物鑄就的身軀了。”

因為沒有靈氣，二人費了将近三月才緩慢行至血天傾深處，遇到妖魔也隻有盡力隐藏自己的身形，防止丢了性命。

哪怕修為全無，遲月腦對于各類妖魔的習性弱點仍舊一清二楚，但凡有任何危險的征兆，遲月總能帶着柳随玉及時避開，并不需要【系統】額外的幫助。

因此，二人有驚無險，終于靠近了碧血晶蓮誕生之地。

靈寶出世，必有兇獸護衛，遲月曾經來過此處，沒有驚動守衛這裡的蜃妖便離去了。

但要取走碧血晶蓮，必然要同蜃妖一戰。

編織夢靥，令人沉醉于虛幻之中，得到自己素來渴求的事物，甯願永遠長眠于虛無，也不想醒來面對冰冷的現實。

這是蜃妖最擅長的手段。

于心志堅定者，蜃妖展示的一切場景不過是夢幻泡影，須臾間便可堪破。

可對于那些心存破綻，意志不堅定的修士，卻猶如慢性毒藥，哪怕知曉盡頭是紅顔枯骨，也會恍惚地葬送自己性命。

但對當前的遲月而言，這類不需要武力憑借意志即可戰勝的妖邪，卻是自己憑借凡人之軀最好對付的存在。

她會在夢中找出蜃妖的真身，一劍刺穿它的命門。

至于柳随玉，如今不過是一縷殘魂，蜃妖自然不會将其放在心上，甚至懶得花心思對付她。

它靜伏在暗處，等待着那個氣息微弱疑似凡人的修士邁入自己早已設下的圈套中，如同之前無數來過此再無法離開的修士。

十步。

五步。

一步。

遲月走入了蜃妖所設的迷霧之中，身形消失，仿佛從未有人來過此處。

一瞬間，乾坤颠倒，天地翻覆。

付遲月睜開眼，仿佛剛剛從一場大夢中清醒過來，旁邊的人推了推她。

“師妹，夫子在考教你功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