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第一次看煙花的時候是在首都執行完任務。屋頂上的追逐戰剛剛結束，衆刺客們有些已負了傷，褲襪染血，腳踩之處遍地斷肢殘臂。這裡的建築群雄偉富麗，每棟樓都至少有四五層高。亭台樓閣，畫廊飛檐，有勾連之處懸挂着銅質的鈴铛，大風過時，随動随響，聲音清脆，臨高望去，一片甯靜平和盡收眼底。如天上年間，處處精緻，面面俱到。

他當時大約隻有十一二歲，鮮少外出執行些什麼任務。此刻正一起收拾屍體，突然聽到不遠處有某物轟然炸響，衆人便都條件反射地轉頭去看——

夕陽西下，琉璃黃瓦鋪成的天際線金碧輝煌，火燒雲中綻開藍色的碎片，從一點擴散成花團錦簇的圖案，像某種憂傷的谶語，越來越淡，漸漸消散于風中。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他們日常除了打殺就隻剩下吃喝睡覺，甚至昨天還是敵人，今天就因為任務需要而成了同伴，這東西輕盈美麗、如夢似幻，離刀尖舔血的生活實在太遠。

同行的人大多年紀相仿。他和同伴看得癡了，不知何時便一起停了手中的動作。人和人的背後，全都是邊緣坎坷的細長的黑影。他們身着黑衣，錯落有緻地坐在斜飛起的屋角上，此刻，似乎連殘忍的時間都幾乎靜止......柒攀着身邊斜斜的瓦片，敏銳地看到這東西似乎是人從地面發射上來，且位置就在三座樓宇之外的不遠處，一刻鐘都不要便可到達。

同行的年長者提醒他們趕快收拾殘局。皇城根前，不容放肆，更何況這裡是商賈聚集的繁華之處，絕不可引人注目。

天幕漸漸染上灰色，直到今天晚上。柒從回憶中抽身，看着浣之的黑發上清輝月影，光華如水，這回的煙花以夜幕作背景，比先前的那次更加華美好看，也更......

白衣如練，整齊的發尾在絢爛夜景下劃出弧線。

這樣燦爛，又這樣短暫。星星點點的亮，柒突然看出一片海，很大，很黑，沒有邊緣，沒有目的。隻是兩個人，和海。不是海岸，不是邊緣。他們身處凡世，如海的紅塵撲面而來，幾乎卷席一切，囊括萬千凡人的命數，也奪走他們自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