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接電話啊？”程戬朝她屏幕上瞟了一眼，看到來電人顯示“大師兄”。

大師兄，那就是清明寺的住持了？

“喂？”于竹薇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程戬自覺地朝一旁挪了挪，不去捕捉聽筒裡隐約傳出的隻言片語，但注意力始終黏在于竹薇的身上。

不知怎的，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個念頭才剛一冒出來，他就發現于竹薇臉的臉色突然一僵，眉頭也擰了起來。她迅速起身，拿着手機進了隔壁房間。

程戬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重。他看了看購物車裡滿滿當當的清單，不知道這些東西今天還能不能有用武之地。

果然，5分鐘後于竹薇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臉色非常難看，眼底還藏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狠戾。

她剛一走到客廳，就直截了當地開口：“我有些事情要處理，現在就得走。”

程戬心下了然，起身，“需要我幫你做什麼？收拾東西，或者送你去車站還是其他地方？”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行。”于竹薇擺擺手拒絕了他。

她從房間裡出來後就一直半垂着眸子，目光茫然地四處亂掃，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透着股激動和無措。看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精神沖擊。

程戬覺察到她情緒不對，兩步來到于竹薇面前，雙手搭在她肩上，輕聲道：“你沒事吧？怎麼了，你先冷靜一下。”

聽到他的聲音，于竹薇突然渾身抖了一下，猛地擡頭看着程戬。四目相對，他第一次從于竹薇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恐、無助，和憤怒！

那晚最後還是程戬把于竹薇送到車站。

短暫的失态後，于竹薇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開始收拾東西。

她的衣服全在自己家裡，但來不及回去取了。程戬從自己衣櫃裡找了幾件款式普通的厚實衛衣，短款她可以當長款穿，長款可以當裙子穿。

幫她收拾東西的空檔裡，于竹薇打了2個電話，然後又對着手機敲敲打打，一直到程戬拎着包來到她面前，才如夢初醒般伸手要去拿包。

“我送你吧。”程戬手往後躲了一下，沒有把包給她。

于竹薇的眼睛仍舊有些茫然，似乎還沉浸在那通電話的打擊中。她搖搖頭，“算了，這是你家，可能外面有狗仔蹲守。咱們倆一起出去目标太大，能避則避吧，我打車就行。”

“你這麼晚一個人去車站我不放心。”程戬堅持，“這麼晚了，應該沒有狗仔在外面了。咱們直接坐電梯下車庫，我包的嚴嚴實實，開那輛平時不開的車，不會被抓拍到的。”

如果是平時，于竹薇一定會言辭拒絕了。但今晚收到的消息對她沖擊太大，就算勉力強迫自己冷靜，腦子還是一團漿糊，她便沒有拒絕程戬送她的請求。

路上，于竹薇一句話都沒說，要麼盯着手機，要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發呆。等紅燈的功夫，程戬頻頻通過後視鏡往後面瞟，看到她這個狀态，心裡越發的不安和擔憂。

但偏偏，他一點忙也幫不上，也不能陪她去。

“就不能等到明天一早坐高鐵嗎？”程戬還是忍不住問，“高鐵隻要3、4個小時，你普快要坐一夜，也沒有卧鋪，就不能等到明早嗎？這也早不了幾個小時。”

于竹薇歎了口氣，然後堅定地搖頭，“讓我去吧，我真的一刻都等不了。”

程戬見狀，沒有再勸。

夜已經深了，B市火車站周邊人煙寥寥。車子在停車點停下，程戬透過玻璃目送于竹薇朝入站口走去。

前幾天B市剛下完一場雪，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到了路邊，還沒有完全化掉。這個時候是最冷的，連鼻腔多吸兩口空氣都會被凍出生理淚水。

夜色中，于竹薇穿着件淺灰色的短款羽絨服，加厚絨的運動褲，背着旅行包，腳踏雪地靴。

本來怎麼樣看都是臃腫而笨拙的，但在一片寒風蕭瑟中，她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挺拔孤高，就這樣獨自一人慢慢的朝着那個既定的方向走去。

程戬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胸口發悶，鼻根也泛起酸澀來。

轉眼間于竹薇已經走到了入站口，就在這時，她突然停了下來。

程戬立刻坐直了，微微朝前探身，想看清她的動作。

隻見于竹薇緩緩轉過身來，她戴着口罩，看不起表情。但下一秒，她把手從羽絨服口袋裡伸了出來，然後遠遠地對程戬揮了揮手。

程戬眼睛一亮，忙揮手回應。

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于竹薇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程戬所在的方向。最後還是程戬實在舍不得她站在寒風裡，才狠下心朝她做了個“快走”的擺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