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小沙彌霍然擡頭，入目是一張恬淡淺笑的臉。

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後面那個身材高挑、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奇怪”男人吸引了。

小沙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見男人眸中并沒有兇惡之色，略微放下了些警惕，才起身對于竹薇道：“多謝施主關心。這裡不對香客開放，而且今天已經過了開放的時間，請您明天早些從其他門進入寺院。”

程戬帽檐下的眉峰輕挑了下：不讓進啊？怎麼辦，要回去嗎？

這時院牆裡傳來了悠悠的腳步聲，程戬下意識朝院内看去。

小沙彌也聽到動靜回頭，一個青年僧人正穿過回廊朝他們走來。

“念慧師叔！”小沙彌喊道。

名叫念慧的僧人看上去20出頭，非常年輕，面容清俊平和，步子走的又穩又快。

他在看到于竹薇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她身旁的程戬，眸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笑意。走到門口，對兩人施了個佛禮。

程戬回想起在山門下時于竹薇朝中年男人還禮的一幕，立刻有樣學樣對僧人還了個禮，但這次于竹薇卻隻微微颔首。

小沙彌看看師叔又看看門外的兩人，好像明白了什麼，後退一步讓開了路。念慧垂首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對面前的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并伸手去拿行李箱。

“我來吧。”程戬哪好意思讓對方幫忙。

僧人含笑：“沒關系的，施主舟車勞頓，這一段路就讓貧僧幫忙拿行李吧。”

程戬用眼神詢問于竹薇，對方點了點頭，他這才松開了拉杆。

三人從偏門進入了寺廟的後院。

這片區域是僧人的起居處及其他不便對香客開放的場所。他們一路走過去，隻零星見到幾個僧人。

程戬為數不多的幾次去寺廟，都是陪着長輩燒香祈福。場景基本相同，流程也很固定。

以往看到“不對香客開放”的标識時，他也曾好奇地朝裡面瞅過幾眼，但不敢越雷池半步。這次終于有機會正大光明地進入“非開放區域”，他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但一路走下來，感覺和想象中的情景不太一樣。

這片區域并沒有讓他感受到特殊的“神秘感”。除了沒有擁擠的香客、更加僻靜清幽外，看起來和寺廟前院好像并沒有太多不同。

于竹薇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這些想法，輕聲問：“你是不是覺得，這裡好像也沒有什麼奇特的？”

“嗯。”程戬老實點頭。

“原本就沒什麼奇特的。”于竹薇聳肩，“把僧人起居處和香客祈福的地方分開隻是為了保護僧侶的隐私，維護他們生活的秩序。就像學校開放日不會讓别人随便參觀學生宿舍一樣。并不代表這裡有什麼特别的，藏着什麼秘密。”

程戬“哦”了聲，看了眼在前面給他們帶路的念慧。兩人的對話并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他應該聽到了。但從背影看，他似乎毫不在意，隻一心一意地帶路。

不過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座九重佛塔。程戬遠遠欣賞了一番，以為他們會直接走過去，但這時于竹薇卻停了下來。

她腳步一停，念慧雖然走在前面，卻像能感應到似的，也停了下來。

“等我一下。”于竹薇對程戬囑咐了一句，放下背包，接着雙手合十，恭敬地朝佛塔走去，順時針沿着塔周繞行。

程戬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隻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她。

“遇到佛塔，為表恭敬或祈求福報，可以順時針圍繞佛塔繞行三匝或者多匝。”念慧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解釋了兩句。

程戬低頭沉思片刻，也放下了手裡的包。他對念慧說了聲“麻煩您幫忙看一下了”，然後也走向佛塔，學着于竹薇的樣子繞行起來。

念慧眸底的笑意更濃了些，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餘光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念慧連忙收了臉上的笑意，沖遠處的那個身影恭敬地行了個禮。對方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佛塔邊的兩人。

這時，已經繞完了三匝的于竹薇正仰頭凝視着佛塔出神。恍然中她察覺到了什麼，扭頭恰好對上了遠處的那道目光。

程戬此時也繞完了塔，見于竹薇正望着前方發呆。剛要喊她，突然于竹薇吐了下舌頭。

嗯？

程戬一愣，突然意識到她剛才不是在發呆。

他循着于竹薇的目光望去，遠遠地看到了一個身披袈裟的老僧人，對方似乎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做出這樣調皮的舉動，老成持重的面容出現了一絲裂痕。

僧人的神情像是有些氣惱，但更多的是無奈。最終隻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走吧。”于竹薇沖程戬招了招手。

程戬愣了片刻才朝她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于竹薇到了這裡之後，整個人比往日更加随性活潑了。

就像是來到了自己的地盤，有種“有恃無恐”的自在。

三人繼續向前，即将從塔旁走過時，程戬突然想起，剛才隻顧着繞塔祈願，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座塔叫什麼名字。

他擡頭朝佛塔正門頂部的匾額看去，看看清了上面的字後，程戬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