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以荇卻忘了,忍與怕,大不一樣。
“二嬸嬸做出那般肮髒事,江家還能容她,二嬸嬸一家該感恩戴德才是。這江以綏卻恩将仇報,可見也不是個好東西。”江夫人撇撇嘴,餘光看到院内忽的一閃。
她歪頭瞧去,正看見江以徽披着狐裘、懷抱着湯婆子進了院子。頭上照舊是七八支金燦燦的首飾,即便人未到,但那首飾卻像是先一步到了。
“三妹來了。”江夫人忙站起身,理了理褙子就往外走。
江以荇亦是放下戒尺跟了出去。
二人出正堂時,江夫人頓時喜笑顔開,“三妹今日怎的突然來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嫂嫂也好早些備下三妹愛吃的。”
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可江以徽的眸光卻隻是冷冷的從她臉上一閃而過。
“怎麼,如今我回江家還要先得了嫂嫂的準許?”江以徽冷嗤。
一句話說的江夫人竟愣了片刻,回過神後忙辯解:“三妹誤會,此乃江家,三妹何時回來都無需得到我的準許。嫂嫂隻是想着能備下些三妹愛吃的,并無他意。”
可這話江以徽卻像是沒聽見。
她緩緩擡起一手,丫鬟雙手扶住,彎着腰扶她進入正堂。
好在她還算知曉規矩,并未坐在主位,但落座後還是冷漠的看向門口那二人,“今日前來是要說思蘊的事。”
原本面露窘迫的江夫人聽此言頓時喜上眉梢。
看來是要說四方醫館那件事了!
就連江以荇亦是激動上前,“此事可有法子?”
到底是血脈至親,江以荇自是也想保住江思蘊。即便是多花些銀子,他也是甘願的。
“隻要思蘊不承認,四方醫館的那二位,又能奈他何?即便到時候真要查,隻需找個替罪羊即可,從那牢中随意拉出來一個就夠了。”江以徽扶了扶頭上的發飾,漫不經心的瞥了眼站着的江夫人,“嫂嫂去泡壺茶來。”
她使喚江夫人,簡直像是在使喚下人。
可江夫人此時也樂得高興,忙點頭退下,親自去泡茶。
等她走遠,江以徽才道:“此事不必讓父親知曉,免得父親又為此憂心。隻是一間醫館罷了,縱然是江以綏回來,到時隻說是醫館的那二位燒的,與江家無關。”
雖覺此舉不妥,可江以荇思前想後卻沒能想到更好的辦法,隻得暫且答應。可又顧及陸長赢,生怕他找人插手此事。
“萬一那陸家公子插手……”江以荇問的唯唯諾諾。
江以徽擰眉,不耐煩的看向江以荇,“不就是一個陸家公子嗎?他若是敢插手,到時候連他一起收拾了。莫要忘了,福鹿縣乃是江家和劉家的地盤。天高皇帝遠,此地咱們說了算。即便是陸家人來了,也叫他們查不出真相。”
她緩緩站起身往門口走,照舊是丫鬟扶着她,如同伺候宮裡的主子一般。
江以荇正沉思,等擡頭時就看到江以徽已然走到正堂門口。他急忙喊:“你嫂嫂去泡茶了,喝杯茶再走。”
讪笑聲傳來,又随之飄來一句:“能有什麼好茶,留着你們喝吧。”
對于自家妹妹,江以荇素來是了解的。她自幼嚣張跋扈,長大後愈發強勢。如今看着,倒像是比以往更令人難以接受。
即便是江以荇這個做大哥的,在她面前也時常顔面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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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色黑了,宋錦安方才醒來。打着哈欠從西屋出來,稍一偏頭就瞧見在正堂喝茶的二人。
如今醫館被燒,縱然醫館後院有個小屋沒被燒,可也不能讓師兄去住小屋了,必然是要讓師兄搬回來住的。幸而這個院子還另有個後院,那裡有間屋子,收拾收拾倒也能住人。
宋錦安朝正堂走去,“師兄,這些日子你就搬回來住,你還住東屋。晚些将後院那個屋子收拾了,讓霍、讓長赢去住。”
險些又說錯了,好在及時改了過來。
孟祯笑道,“我正同長赢說呢,如今醫館的藥材全都毀了,這幾日需得有勞他下鄉去收藥材了,絕不能讓福鹿縣的百姓無藥可用。但如此一來,在這個院子自是多有不便。明日我去同張叔商量,先借用他家的舊院子住上幾日。”
張叔家前幾年才剛蓋了個院子,原本的舊院子自然也就空出來了。但那房子漏雨,還需找人修修補補。除此以外,倒是并無别的毛病。
足足有三間房,倒是正合适放藥材,為百姓治病。
他言之有理,想的亦是面面俱到。
宋錦安當即答應,“既然如此,明日師兄去與張叔商談此事。霍、陸長赢去收藥材,切記要多收些,即便價高也無妨。”
而她,自是要着手處理醫館被燒一事。
接連兩次都險些說錯,孟祯饒是再傻,也察覺到了異樣。眸光在宋錦安與陸長赢之間徘徊,思慮一瞬卻笑了笑,并未多問。
“好,明日就各忙各的。”
但即便是要住張叔家的舊房子,可今夜卻還是要去在後院小屋湊合一晚的。孟祯起身去後院收拾,堅持要由他來住小屋。
宋錦安與霍無妄本想去幫忙,卻被孟祯阻攔,臨走又讓宋錦安寫張單子給霍無妄,也好讓他知曉該收什麼藥。
找來筆墨紙硯,霍無妄站在一旁研磨,宋錦安逐字寫下藥材名。
一筆一劃寫的秀氣,卻也不失大氣。
起初霍無妄并未留意到她的字迹,直到寫滿一張紙,宋錦安順手将那張紙推開,正巧落到霍無妄的面前,他方才察覺這字迹分外眼熟。
竟與大哥的字迹十分相像,如同出自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