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藥材清空,江思蘊又逐一打開櫃台的幾個抽屜,裡面除了幾枚銅錢,并無他物。
“就這麼幾枚銅錢,竟還敢賣三文錢一副藥,真是自尋死路!”可縱然隻是幾文錢,江思蘊還是拿起放進自己荷包中。
此舉更是看的幾個家丁面露鄙夷。
江家在珣州倒也稱得上是個大家族,可江家大老爺的子嗣卻個個都成事不足,江家三老爺的子嗣勉強算是中規中矩,反倒是江家二老爺養出來的四女一子,個個都是人中翹楚。
尤其是江以綏,如今更是成了太醫。
對比之下,江家三位老爺的子嗣,簡直天差地别。
“把這些個藥材都扔出去,扔的越遠越好!”江思蘊拿着蠟燭就要往外走。
蠟淚順着蠟燭滑落在江思蘊的手上,頓時燙的江思蘊急忙将手中蠟燭扔了,正巧扔到了那堆幹燥的藥材上。
火勢随之而起,幾個家丁忙沖上前去滅火。
然而江思蘊看着這一幕卻是眯起眼睛。
若是一把火将這醫館燒的一幹二淨,豈不是更解氣?也省的江家整日裡都因這醫館而氣惱!
“别動。”江思蘊走上前去,一把扯過其中一人,“這火就由它燒,咱們走。”
說着又将地上成堆的藥材用鞋底劃拉幾下,将那些藥材鋪開。唯有這般,才能将整個醫館都燒了。
幾個家丁見狀頓時傻眼,其中一人急忙道:“這怎麼成呢?倘若這房子燒起來了,到時候這四鄰可都是要出大事的!萬一鬧出人命,隻怕縣令老爺……”
“出了事本少爺擔着!”江思蘊環顧四周,隻盼着這房子能燒的幹幹淨淨,最好是将江以綏的痕迹也都燒沒了。
就如同三年前,江以綏在江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屋子裡點燃的那場大火一樣……
-
黑夜下,濃煙滾滾,烈火直沖天際。
福鹿縣到處都在喊“走水了”,知曉是四方醫館走水,挨家挨戶都用桶拎水出來滅火。
等宋錦安和霍無妄聽見時,二人從屋内出來就看到四方醫館的方向炎火沖天。
“師兄!”宋錦安愣了一瞬直接沖了出去。
霍無妄見大事不妙,匆忙追了出去,但還不忘拿了桶。
等到了四方醫館門前,隻見熊熊焰火已然将四方醫館燒的隻剩一具殘殼。屋内的藥櫃和案幾難以看出原本模樣,房梁掉落在地,頓時濺起數千火星子。
好在這火勢并未蔓延到四鄰的屋子上。
宋錦安看着面前的一幕,隻覺心中怒火如此時的炎火一般,再也難以壓住。
“我師兄呢?見到孟郎中了嗎?”宋錦安急的大喊,“有誰見我師兄了嗎?師兄!師兄!”
四鄰都在拎水滅火,聽宋錦安這般說,一個個都是搖頭。
這麼大的火,卻直至此時都不曾見到孟祯,衆人皆以為孟祯大抵是兇多吉少了。
畢竟他腿腳不便,真若是被困在裡面,隻怕是難出來。
宋錦安心中一緊,看着面前的大火,雙手攥緊了拳頭——
眼見張叔拎着桶水過來,宋錦安一把奪過,雙手舉起将水直接自頭頂澆了下來。
刹那間,渾身濕透,寒意透骨!
霍無妄遲了一步才趕來,看到這一幕更是說不出的震驚。
她……是要沖進去救孟祯嗎?
恰在此時,宋錦安撂下桶就往裡沖!
許是猜到宋錦安要做什麼,霍無妄亦是朝她沖去——
可他才剛觸碰到她的手,甚至沒來得及握緊,卻又眼睜睜的看着那隻手,從他掌心一寸寸劃走。
炎火映照下,耳邊傳來衆人的呼喊。都在喊着讓宋錦安快些出來,亦有人大喊着滅火的。幾十個男女老少都不斷提桶沖上前去潑水,分明是冬日,可此時卻都冒了汗。
唯有霍無妄,仿佛聽不見、看不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眸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掌心,指尖不受控的輕顫着,更覺頭痛欲裂。
明明是宋錦安那隻手從他掌心中劃走,可他腦袋裡卻蓦然閃現另一幕——
床榻上,女子的手自他掌心滑落,徹底沒了氣息。被他抱在懷裡的孩子,亦是在出生那一刻斷了氣。
“宋錦安,你若敢死,我定殺了宋家人!統統殺了!”
聲音中帶着哭腔,雖是威脅,可不知為何,卻又透着股恐懼。
後來那聲音又不住的乞求。
“安兒,你睜眼看看女兒,你看看她。她眉眼間與你生的極像,安兒……你睜眼看看咱們的女兒……”
可最終,床榻上的女子還是沒能睜開眼。
火勢越來越大,發了瘋一般往夜空沖去。衆人都在為滅火忙碌,霍無妄卻有種置身事外之感。
他不解,為何腦袋裡會出現那一幕。
可那一幕太過真實,仿佛是他曾親眼看到過的,甚至是曾親身經曆過的。
就連那股撕心裂肺的痛,也令此時的他如臨其境。
隻覺心口刺痛,好似有隻野獸将他的心口撕開了。血肉模糊,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