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川和樂之對視了一眼,決定把實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烏爾多斯隐蔽的實驗室基地、從集中營逃出來又被囚禁了多年的beta、唯一覺醒的克裡普星仿生人、總統想用AO試劑控制星系的陰謀、還有他們費盡心思逃到雲艾開始的流浪生活。
月懸聽完以後仍是面無表情,反而是邡尋露出了驚異的神色,看向樂之的時候帶上了些許同情:“所以樂之啊,你從小就一直在做實驗體,是嗎?”
樂之麻木地朝他點頭,這故事講多了自己仿佛沒有任何感覺了。
麟川亦是更加坦然,擺出了堅定的神色:“我們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你們還有懷疑的話……還是那句話,把我們倆趕出去就是了!”
隻是,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阿懸,”邡尋心中實在不忍,坐在旁邊勸着,“我治療過很多從集中營逃出來的人,樂之描述得那些跟他們說得幾乎一緻,是可信的啊!”
可月懸的想法正好與邡尋相反,他認為麟川的背景才是更加簡單明了的,一個機器人能有什麼心思呢,就算有大概率也是被控制了芯片程序,反倒是樂之這個人類讓人難以捉摸。
自己見過太多因為基因藥劑導緻缺胳膊斷腿的beta,偏偏樂之居然能夠四肢健全地從那兒出來,誠然烏爾多斯是圖他天才的頭腦,那這麼多年過去了,誰能保證他完全沒有助纣為虐過呢?
“樂之,你确定沒有把麟川改造成隻聽你的智能機器麼?”月懸想試探他們一下。
“我沒有。”
“那你們這個主仆關系究竟是靠什麼維系的?你怎麼保證他将來不會背叛你?”月懸的眸光冰冷帶着疑問,羅列出了一堆問題讓他們回答,“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被設定好了程序,你有沒有想過他真正的主人會是誰?”
邡尋在一旁扶額歎息,怎麼又變成審問環節了,剛開始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适時制止了這場咄咄逼人的對話:“算了,他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或許有很多事情,連他們都不清楚呢?”
樂之本就不善言辭,又不能招供麟川擁有自我意識,便放棄了掙紮,答道:“我無話可說,你如果對我有懷疑……就把我遣返回烏爾多斯吧。”
“什麼!”麟川吓得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開什麼玩笑,他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回去做什麼!而且就算要被遣返,也得一起啊,為什麼要單獨丢下他!
氣得他把火都發在了月懸身上:“大将軍審完沒啊,審完可以走了!不送!”
月懸意識到自己說話過了頭,一句話沒說,起身就離開了。
隻留下邡尋還在病房裡,嘗試着打圓場:“唉,你們,别往心裡去,阿懸他……隻是為了星球的安危考慮,雲烏的事情你們也知道的。”
麟川火氣未消,便沒有接話,心中暗自腹诽,難道别人就活該受猜忌啊?
樂之猶豫良久,對面前的人說:“麻煩邡尋醫生轉告大将軍,剛才我說的遣返是認真的。”
“樂樂!你……”麟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究竟為什麼還想回去啊……
“那,好吧。”邡尋也沒辦法給到什麼實質性安慰,他隻是個軍醫罷了。
見這裡氣氛也變得尴尬,他悄悄帶上門走了。
麟川越想越覺得迷惑,滿心都是委屈,負氣背對病床,手裡不停捏着那隻沒啃完的,開始氧化的蘋果。
樂之沒弄明白他這是怎麼了,還伸手去拉拉他黑色沖鋒外套,歪着頭輕聲詢問一句:“麟川,你怎麼了,還在生月懸将軍的氣嗎?”
麟川抖動着肩膀,似是在抽鼻子,獨自靜默了好久,才重新轉過身體來。
手上的蘋果已經被他捏得粉碎,樂之隻見到了他那雙紅紅的眼眶,顯然是剛掉過眼淚。
“樂樂,你為什麼還想回烏爾多斯去?”
“我……”樂之攥着白色的被角,答不上話來。
“就算想回去,為什麼不帶上我呢,你還是不信任我嗎,”麟川此時抹着眼睛,真就像隻委屈的機器小狗,“你不要說什麼‘出來了就是自由的’這種話,我就要跟你待在一塊兒!”
樂之咬着明顯發幹的下唇,不敢看對方的眼神,一段話在心裡反複醞釀好久,結果說出口的是一句道歉:“對不起啊。”
他不知道該如何無障礙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他擔心對方聽了會認為他是一個可怕殘忍的人。
以前他對麟川是撒過謊的,可是彼此相處久了,漸漸地,他發現自己不會撒謊了,因為會有愧疚感。
這個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牽動着他的情緒。
“你不需要道歉,樂樂!”麟川給台階就下,一秒就變得心軟,“我就是想知道理由,隻要你說我就信!”
“好……我說。”
樂之停頓片刻,摘下了眼鏡,讓自己處在一片虛幻的世界,接着緩緩道出理由:“我想殺了艾米利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