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将邬三郎甩上肩膀,往前走了五六步,又停下腳步,轉頭猶豫地問行至屋門的桂大娘:“我要将他送到哪裡去?”
“·······哪來的,帶回哪去。”
尹文扛着李獵回去的路上,還碰到好幾個村裡的孩子,男孩們瞧不見他肩上抗了一個人似的,團團圍住尹文,央着他帶自己去林子裡耍。
“你們尹大爺有事要忙,還不散開去!”
一年輕的少婦款款走來,她的胯旁頂着簸箕,手腕卡住它的另一頭,年輕的女人笑眯眯地湊近,把每個孩子腦殼頂都敲了一下。
“一群皮猴子!淨纏着人撒潑。都是打量着你們尹大爺好欺負不成?”
“吳姐姐。”見她來了,孩子們都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散開一條路,好讓尹文能夠通過。
吳青青幹脆地把簸箕往旁邊的一個孩子頭上一擱:“拿好了!”那孩子手忙腳亂地在旁邊幾個小夥伴的幫助下才拿穩。
“文子哥,要我幫你嗎?”她轉向尹文,嘴上這樣問着,手卻已經伸出去了,一雙星目中滿是熱切。
李獵努力地将自己縮進尹文的肩膀上,來者不善,我且躲一躲!
當然,不能忘記裝模作樣,李獵扯着嗓子嘶吼:“放我下來,我爹有錢——救我——”力求真切,她對着周圍的孩子們,還有陌生的吳青青叫喚了個遍。
尹文無暇制止突然來勁兒的邬三郎,他警惕地後退一步,“不,不用。”斷然拒絕吳青青。
若說尹文是被桂大娘庇佑的島外人,那麼吳青青就是被整個島排斥又不得不接納的“眸”——她是龍背島與牧大娘交好的證人,是通天龐光明正大塞進牧大娘手底下的外人。
若說關系,尹文與她還隐隐對立,畢竟尹文背後的天魚子一向與通天龐交惡,雖說島上僅有桂大娘知曉他的來曆,可這不代表尹文自己該忘。
“青青啊。”兩人僵持不過幾息,桂大娘就帶着桂嬸出現了,在舅母的示意下,桂嬸上前抓住吳青青伸出去的手,強制把她拉到身邊。
“大娘,嬸子!”吳青青熱絡地同二人打起招呼,眼珠子盯着邬三郎不放:“這個小郎君,我從沒在島上見過。”
桂大娘從外甥女手裡接過吳青青的手腕,笑道:“啊呀,這是島上新來的客人,你沒見過是實屬正常。”
桂嬸背對着吳青青,沖尹文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還不快走!”她又努起嘴,驅趕周圍的小孩:“去去去,一邊玩去!”
有桂大娘在這兒,尹文放心的扛着邬三郎一溜煙地朝自己的屋子方向跑去,他肩上的李獵眯起眼睛,去看攥在自己手裡的硬塊——一塊饴糖,有個孩子方才塞進她手裡的。
她重新阖上眼,微皺起眉,腹中仍有一小股絞痛,這是方才吐得太幹淨了,不過也幸好,将那晦氣的餅子全嘔出來了。
許是吳青青對邬三郎的興趣太打眼,桂大娘不想再将邬家姐弟安置在村中,她命桂嬸和另兩個婦人将在柴房的邬二娘捆至一間村外的茅屋,又叫尹文也把邬三郎押去,一同看管起來,除尹文外,桂大娘另調來兩名老婦,三人吃住皆在茅屋中,将茅屋看守得密不透風。
一日複一日,在村中人的盯梢下,吳青青根本沒往茅屋的方向去半步,她奔着關其他人的地方去了。
吳青青是龍背島的人,村裡哪裡能叫她曉得島上的貨關在哪?隻是桂大娘前兩日加緊調人去看守邬家姐弟,村人去報信時,路被她摸個正着!
桂大娘近日焦頭爛額,既憂心還沒回來的牧大奶奶,又懷疑邬家姐弟的真實身份,實在分身乏術,見吳青青對邬三郎那般上心,自己心裡又有鬼,隻顧着防她對邬家姐弟下手去了,哪知此人真正的目的在這兒。
通天龐觊觎牧大娘手底下這筆生意不是一日兩日了,隻是苦于手中沒有牧大娘那樣的好藥,也沒有那路的人脈,幾番試探皆被牧大娘擋回去,惹得龍背島衆人大動肝火,他島上的三當家就放言:我做不得的,誰都别想做得!
這位三當家言出必行,不止一回兩回搶他們的船,撞翻來做生意的“客人”,叫他們島上賠了不知多少銀錢!
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
以往在島外,她們不好動手,眼下竟搶到島上來了!簡直不把她桂大娘放進眼裡!
“砰!”桂大娘氣得一拍桌子,咬牙罵道:“敢蒙老娘!”
她一聲令下:“将家裡的家夥什都抄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今兒她吳青青能留個全乎都是你們手上力道不夠!”
周遭的婦人們也目含冷光,面露寒意,剛想按着桂大娘的吩咐去拿鋤頭斧子,一老婦就氣喘如牛地進門,桂大娘見她就擰起眉頭:“你來做什麼?不是叫你去看着那邬家姐弟嗎?”
老婦搖頭,待喘勻了些氣後抖着嗓子道:“大奶奶回了!人,人瞧着不好!”
“什麼?!”
另一邊,李獵和沈月榮被趕到屋角,看着突然沖進茅屋的一群人,他們簇擁着将女人放到屋中唯一的床上,突然,李獵用力地捏住沈月榮的手,來人中的一人也扭頭往這邊看來,恰巧與她們對視上。
小姐!小紅眼中飽含熱淚。
小紅!李獵既喜又憂,抓着沈月榮的手都在不自覺地抖。
耶!人在這兒!陶鈞強迫自己瞥開眼,還狠狠踩了一腳小紅,叫她别太顯眼。
小紅濕潤着眼眶偏過目光,和陶鈞對視——馬不停蹄趕來的桂大娘等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做什麼,又是一對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