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嘴上怎樣輕視看不起朝廷的兵馬,但一年前被上萬的府兵追在屁股後面窮追猛打,四處躲藏的日子沒人想再去過,這亦是羅壽的小心思。
這世上,就沒有匪不懼兵的,人多壯膽是一碼事,可烏合之衆易聚也易散,興國府水匪是興國府武昌郡的心腹大患,可不是大興的,在朝廷看來,興國府水匪不過小風小浪,是武昌郡官員無能,才遲遲未解決。
兩邊對壘,拼的是兵馬人手,兩個引起關注,家世不俗的大小姐也隻是個無足輕重的添頭,頂多有個金燦燦的稱呼。
她們好生呆在剿匪的軍營裡,對于千島潮水匪們來說就是個樂子,私底下如何揣測,嬉笑皆百無禁忌,但這兩人一旦被島上任意一家擒住了,就成了整個千島水匪的金疙瘩,和燙手山芋。
此二女身份貴重嗎?
自然是貴重的,她們都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女兒,母親都出生宗室 ,哪怕到了京城,也是姑娘裡排得上名次的。
李大小姐的外祖父是已逝的楚王,封地就在楚省内,王府雖早已沒有主人,可今上并未下令收回全部封地,仍有八縣歸于楚王名下。
楚王獨女沁文郡主薨了,她的女兒還在呢,雖然陛下沒給這位貴女賜封号,但八縣的食邑都在李家大小姐名下,更不必提她還有位當閩浙總督父親。若是李可為的獨生女兒在興國府被綁了,誰也不敢保證這位陛下眼前常年的紅人會不會請陛下再調兵剿匪。
而桂大娘的肉中刺沈大小姐,她爹是浙江巡撫,家裡的兄弟叔伯,要麼是在做官,要麼是在考舉,超半數男丁都在做官。沈肅當同為天子門生,與閩浙總督李可為并稱為“李兵沈糧”,浙江承宣布政司不僅供給浙閩地區抗倭軍隊的糧食,還能另交朝廷一百萬石到兩百萬石的稅糧,沈肅當居功至偉,每年交糧之際,就是沈大人被朝廷例行褒揚的時候。
且最為重要的是,這位沈大小姐的外祖母令嘉大長公主,她如今就在武昌郡,這位大長公主簡在帝心,受到兩代皇帝的喜愛,食邑都是實打實捏在手裡的,因近年常居武昌郡,其上下的官員們也要敬她幾分,聽說她又受到陛下青眼相待,若她與閩浙總督,浙江巡撫一同上奏,大力促成剿匪一事,朝廷未必不會再增兵。
越貴重,越棘手,也越叫人垂涎欲滴,如同興國府街上頂好酒樓裡的廚子做的一盤菜,水匪們吃不着,可聽說過,這菜多麼鮮美,嘗在嘴裡是何等回味無窮,買上一盤又要花多少銀子諸如此類的話。
可這終究不過是一盤菜
也不過是兩個女人。
綁她們,這是一步險棋,成了,可能招緻朝廷的雷霆之怒,不成,亦可能惹火剿匪的羅家軍;可這也是一步絕頂的妙棋,杭州等地富得流油,又與大興内通渠,哪怕幾家從指頭縫裡漏一點點東西,都夠他們這些人快活了,若能更進一步,與南邊的聯絡起來,那千島潮的水匪頭子們也能有條退路,不必苦于興國府府兵的圍剿。
何樂不為?
就看哪個敢拼一把,隻要一家打頭陣,衆島唇亡齒寒 ,必定會咬牙把事做絕!
茲事體大,知曉的人沒多少,桂大娘是牧大奶奶的心腹,再有她本就比旁人多關注些那兩位,這些都是她自個兒心裡推演出來的,不可能同那鑽進錢眼裡的大嘴巴漏勺外甥女說道。
因此她還在前頭懷疑着這莫名冒出來的邬家姐弟身份,不敢動手,後頭一無所知的桂嬸就已經雷厲風行地下好藥,喜滋滋地在心裡盤算價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