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着,她的淚水就潸然而下,順着臉龐彙聚在下巴處,啪嗒啪嗒往下滴,李獵湊過去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難得低眉順眼地對桂嬸說:“我姐......我們姐弟二人,十分感謝那位救我們的尹大哥,隻是後來沒有機會與他單獨道謝。”
桂嬸好像懂了什麼,瞥了一眼哭得淚水清淩淩的沈月榮,哪怕臉色蒼白,仍可見其不俗的容貌,這是,看上文子了?桂嬸有些急切,她下意識地反駁:“不成,不成!”她勉強一笑,勸沈月榮,“這隻是順手的事,算得上什麼呀?”
沒再去看姐弟二人的表情,桂嬸急匆匆地直起身子離開,把沈月榮柔弱的連聲呼喊抛諸腦後,跑到一大娘旁低聲說什麼。
“姐,”李獵在沈月榮耳後絮語,“那個尹文,跟她關系不好啊。”目光投向火堆中央被小孩們簇擁着,專注手上烤肉的男子,尹文雖然不去接孩子們的每一句話,但神色和緩,一直側耳傾聽他們興緻盎然的童言稚語,手中的兔子肉頻頻遞給周遭的孩子,嬸娘們,自己卻并不嘗一口,與村中其他人頗為相熟的模樣。
沈月榮眯起眼睛,伸出舌尖舔去蜿蜒至唇角淚滴,鹹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微涼的指尖按在李獵的手心,摁出一個凹陷。
看着表姐神色凝重的側臉,李獵心中一跳,以為她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便忍不住附耳過去,隻聽到表姐咬牙切齒的一句:“哭得太多,淚珠止不住了!”
李獵頓時一噎,哭笑不得地湊過去把沈月榮臉上的淚揩幹,沈月榮的鳳眼無神地瞪着,眼眶發紅,盈盈的淚水從眼中湧出,擦了又流,見沈月榮這可憐巴巴的模樣,李獵又有些心疼,嘟囔着:“做什麼非要裝哭,仔細害了眼睛去!”
“你不曉得,這一切都是我的計謀,我心中有數,”沈月榮面無表情地反駁妹妹,“況且我之後遊曆江湖,必然要會一點東西傍身。”
李獵胸口起伏幾下,松開攥在手中的袖袍,頗有些哭笑不得地再次壓低聲音問:“這是什麼本事,裝哭的本事?”
沈月榮的眼珠轉動,認真地盯着李獵,眸中的意思分明是“對啊,對啊,阿烈猜到了!”
這下李獵真是輕笑出聲了,見表姐神色不善,她忙斂住眸中笑意,擡手将手指搭在沈月榮的眼皮上,半幫半強迫着叫她閉上眼睛,沈月榮不知道,她閉眼那一霎時,李獵眸色中的笑意就消失殆盡,轉為無邊的寒意,沈月榮性格大方跳脫,粗中有細,身邊年齡相近的姑娘們都不是忸怩的性格,能給她這樣的印象,讓沈月榮覺得裝哭也是一種本事的怕是隻有那位了——沈巡撫的愛妾梁姨娘。
從小到大,能讓沈月榮吃癟的隻有她,為了挑撥沈肅當和沈月榮父女二人之間的關系,裝哭賣癡,無所不做,常常把沈月榮氣得跳腳。
而到準備随軍的前幾日,沈月榮就氣沖沖地從巡撫府中跑到總督府,跟李獵擠一屋睡,又絕口不提發生了何事,隻是委委屈屈地拉着李獵在校場打了兩個時辰,怏怏不樂到半夜,那時李獵便起了疑心,是不是梁姨娘又說了什麼話惹得沈月榮不虞。
将思緒收回,李獵用手揉了揉沈月榮的眼周,語調輕快地打趣:“你方才說的那話,莫說是她,我都要繞暈了,這才是真真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