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喉結滾動幾下,尹文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撿了兩個麻煩回來。
沈月榮纖弱可憐,李獵雖然高挑,可臉上難掩少年的稚氣,姐弟倆可憐巴巴地抱在一起,少年倔強的眼神透出幾分無助,真真是看了就叫人心軟。
嬸子連連歎氣,把她腿邊的男孩給撥到另一邊,又伸手戳了大娘,低聲說了些什麼,大娘偏頭去聽,眼珠轉動幾下,最後微微點頭。
她轉過頭來,語氣和緩:“那麼,你們先在我們村子裡待着吧,其餘的事,等我們男人回來再說,以後啊——”大娘意味深長地說,“就放心在這兒住下吧。”
這個其餘的事,是指把她們送到縣衙,還是說送到縣上的人家,亦或是把二人留在島上,大娘隻字不提。
當然,目光掃過突然僵直地站着的尹文,李獵吞咽幾下,輕輕吐出一股平緩的氣流。
會把我們留在島上吧,畢竟是水匪。李獵的身體繃緊,有些嘲諷地想着。
沈月榮感到李獵的不對,她用力攥緊表妹的衣服,被擋住的臉上沒有表情,她冷哼一聲,壓低嗓子,對李獵道:“阿烈,要當心了。”
沉悶地從嗓間擠出“嗯”聲回應,李獵垂眸飛速和沈月榮對視一眼,從表姐的眼神中看出少見的殺意與冷冽,李獵愣住了,她屏住鼻息,是緊張,亦是激動。
沈月榮膽子大,一直都大。她們剛進軍營的時候,李獵身手不凡,可她不敢見血地殺人,百斤的斧頭猶猶豫豫地揚起,罡風能把人吓尿,砸在頭上的瞬間,“咔吧”一聲脆響,腦袋癟下去了,李獵的目光也移開了,她不去看地上白花花摻着紅豔豔的一片,胃都已然痙攣起來。
沈月榮卻敢直接殺人,長劍劃破倭寇的喉嚨,在他們的胸腔中攪動,帶出猩紅,皮肉撕裂的聲音不會讓她的手抖動,敵人和戰友都瞪大眼,看着這個瘦弱的姑娘,她表情淡漠,眼中卻燃着亢奮,不知疲倦地揮動着手中的長劍。
那是她們第一次實打實地與倭寇對戰,歸營後,旻将軍盯着沈月榮看了很久,先是問她:“殺人,你怕不怕?”
見她淡定地搖頭,又問,“為何不怕。”十五歲的少女昂起小巧精緻的下巴,鳳眼中滿是傲氣和對這個問題的不理解,但她還是回答了:“倭寇是賊,本該殺,有何可懼!”
旻将軍沉默良久,最終搖着頭,留下一句:
“天生的先鋒。”
沈月榮的眼中黑白分明,自小如此。想當劍客,因為她覺得世間百姓仍有苦厄,讓他們苦厄的,就是錯的,是該抹殺的,劍客仗劍走天涯,就是為了殺掉那些污穢,就這樣簡單。
優越的家世讓她免于苦厄,但沈月榮有眼能看,有耳能聽,有書可學,她分是非,隻分是非。
敢殺,能殺,卻不嗜殺。
天生的先鋒,天縱的沈月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