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趁勢向前半步,右手握刀旋至胸前,左手虛虛地攏在刀柄上,刀尖直直沖着劉媽媽,就往前一頂,眼見着就要把刀送進劉媽媽身體裡。
“铛!”來人把劉媽媽推到一邊,舉劍迎上那男人,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李獵一晃眼勉強瞧清楚那是見過幾次的柴房的老洪。
老洪拎着一把小劍,半臂來長,三寸寬,跟沈月容的那把差不多大,在細細長長的老洪手裡跟小孩玩的玩意似的,手腕翻轉間,老洪逼近那男人,小劍撩過他的脖子,又揚起胳膊,往男人耳中插去。
“哧溜!”李獵眼一閉,但是血濺起的聲音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
“啊呀!”那男人怪叫一聲,“咣當!”刀落在地上,老洪輕易地把刀拔出來,沖那男人當胸一踹,男人滾到地上捂着耳朵痙攣,慘叫着一會兒就沒了生息。
老洪也沒管地上那男人,往李獵這邊走,嘴裡對劉媽媽說:“媽媽快把小姐帶走,我瞧着不對,那些倭賊不曉得怎麼都往這邊來,一會兒我盡力把他們留在這,好拖延些。”
劉媽媽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抓着斧子,縮着另一隻胳膊,龇牙咧嘴道:“好,我這就帶着小姐走。”說着也往這邊走。
老洪伸長手臂抱下李獵,摸到她膝蓋處濕潤時不由一頓,到底半個字沒說,把她交到劉媽媽懷裡,催促道:“媽媽快些帶着小姐走吧,剩下兩個小丫頭我帶着。”
劉媽媽看了衣櫃頂上一眼,雖然什麼也瞧不清,嘴裡還是忍不住說:“你們倆聽話,”又對轉頭老洪說,“你們,都要好好的,千萬照顧好那兩個,她們老子娘就這麼一個,唉。”
話還沒說完,劉媽媽就有些哽住了,她單手抱着李獵,拎着斧子,匆匆丢下一句:“我走了。”
渾身無力地趴在劉媽媽懷裡,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李獵直勾勾地看着屋裡的老洪一個接一個抱下小紅和舒兒,再之後劉媽媽就抱着她跑出屋子,什麼也瞧不見了。
院子裡還躺着四個人,兩男兩女,身邊丢着刀劍,外加一條大黑狗,血腥味直沖李獵的鼻子裡,哪怕劉媽媽抱着李獵出了柴房小院,那股子味道還在,一直繞在鼻間。
劉媽媽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在耳邊刮過,李獵呆愣的腦子緩慢地意識到,那是劉媽媽身上的味道,嬷嬷剛剛受傷了。
李獵很想哭,鼻子發酸得緊,可她現在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使勁瞧着夜裡分外陌生的家,昏暗的,高大的,不知道哪個巷子口裡就跑出一個不認識的壞人追她們。
跨過圓形的洞門,腳踏在木闆橋上的動靜很大,劉媽媽下意識地抱着李獵來到她管的後院花園裡,四下安靜得怕人,又叫人忍不住心安,這裡隻能聽見劉媽媽的腳步聲和喘氣聲。
劉媽媽慢慢往假山那邊挪,這石頭上下兩頭尖,中間圓,四周還有花叢掩映,趴在那處還正巧能看見院門,平日裡是劉媽媽抓偷懶家夥的地方,如今倒成了藏身的好去處。
蹲下身,劉媽媽警醒着左右打量,低聲對李獵說:“姐兒,老奴把你放下,不要動,千萬藏好了。”
斧頭被放在腳邊,劉媽媽輕輕地把李獵塞進假山下的空隙裡,李獵渾身無力任由劉媽媽擺弄,她趴在地上,眼前隻能看見花叢的樹根。
這片花園的月光很足,因她們躲在繁花密樹的影子裡,其他人幾乎不會察覺這園子裡藏了人。
劉媽媽貼着李獵趴下,她受傷的右臂挨在李獵身上,左手又拿起斧子。
月光灑在園子裡的淺潭中,風吹得水面波紋起伏,借着這光,李獵能夠瞧見花叢下泥土裡翻滾和各處走動的蟲子,血腥味和泥土的味道萦繞在鼻間,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
劉媽媽也意識到自己的傷口味道太大,她暗罵一聲,隻得先放下斧子,抓起手邊的土往傷口上抹。
正當劉媽媽擦得龇牙咧嘴時,李獵輕輕抽了一口氣,院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