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幽深,覆上一層駭人的冰霜,給人莫名的恐懼和壓迫感。
喻曉一下愣住了,她不明白李玄為何一瞬間變了臉。
她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陰厲可怕的神色。
李玄走到床前,單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甯。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急急如律令!”
這是他昨夜施法喚醒曹善至的咒文。
随着咒文念出,他額間的紅痕又浮現出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喻曉覺得那三瓣蓮花狀的紅痕上隐約籠罩着兇厲之氣。
床上的曹善至眼皮動了動,緩緩轉醒。
李玄冷冷地低頭凝視着曹善至,目光陰鸷,仿佛有暴風雨在眼底積蓄暗湧,“你知道曹懋做的那些事,卻在一開始就有意隐瞞,我不問原因。我隻問你,是誰教曹懋這麼做的?是誰在背後教他讓你以精血飼鬼?”
曹善至才剛醒來,一時間還未能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她隻覺得自己好難受,喘不上氣,提不上勁。
喻曉看曹善至沒有說話,以為她是被李玄吓到了,便出聲安撫道:“你别害怕,我們剛剛知道你的病情有惡變的可能,我師父想知道到底是誰讓你父親建的這個樓,我們好找出解決之法。”
曹善至表情很恍惚,微微喘息着,颠三倒四地說了些不相幹的話。
這和昨夜她的狀态截然不同,喻曉覺得奇怪,問:“你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卻是李玄替她答了:“神識不清,語聲低弱,鄭聲之象。”
喻曉不懂什麼鄭聲,但是她能聽出來李玄話中的意思,曹善至隻有四天好活了,這很明顯是垂危的迹象。
腦海頓時浮起舞房中那個日日夜夜練舞、跌倒再爬起、最終練得舞藝純熟身形似柳的女孩,還有昨夜對他們說起父親隻是把她當做政治投機的一顆棋子時那張自嘲的笑臉。
在這個家,她唯一能夠依賴的,應該就隻有從小教習她歌舞的庶母了。
想到這裡,喻曉臉色瞬間變得堅定,對着曹善至叫了聲柳鹄的名字。
這對神志不清的曹善至果然奏效,她聽到這兩個字後,表情有一瞬間的愣怔,随即嗫嚅着重複了一遍:
“阿鹄。”
她在衾被之下想要擡起身子,然而隻是艱難地扭動了幾下就放棄了。這碩大的肚子,泰山一般,壓得她的腰肢早就彎折并且疼痛不堪了。
柳鹄的反應也出人意料,她沖上來将喻曉和李玄扒到一邊,嘶聲道:“你們不要再逼她了,她臨死前就隻有一個願望,就是曹懋死!隻有曹懋死了她才能瞑目!”
喻曉看着柳鹄:“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曹懋對她還做了什麼?
紅色的唇脂沾到柳鹄的嘴周,令她看起來很是歇斯底裡,“哈哈哈哈,做了什麼?你們不如親自去問問曹懋,去問問他究竟對他的女兒做了什麼!”
喻曉一怔,柳鹄的話讓她心裡有不好的感覺。
曹善至的狀态已經問不出什麼了,喻曉正準備讓李玄帶柳鹄回影堂,卻聽見他開口說:“喪箱。”說完黑影一閃,便從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
不一會兒李玄就回來了,他神色冷峻,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就此結束了今晚的夜探。把柳鹄送回影堂之後,兩人回到客棧。夜已很深,李玄像昨夜那樣摟着喻曉悄無聲息地飛上二樓房間。
喻曉面色凝重,特别是李玄,他的臉看起來像淬了寒霜。
喻曉問他:“狸郎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他在燕子樓時的種種表現,都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至少比她掌握的信息要多。
李玄道:“西隋開皇年間,有一大臣名曰獨孤陀。獨孤陀喜邪門歪道,在家中蓄養貓蠱。這鬼物受他驅使,為他殺人奪财。”
“衙門的影堂以及那别院的六間廂房内,曹懋也在蓄養這鬼物。”說及此,他瞳色瞬間冷下去。
喻曉皺眉:“這東西就是害曹七變成那副樣子的真正禍首?”
李玄:“這鬼物亦稱貓鬼,貓死後為貓鬼,以女身為飼。蓄養之人将其藏于女體,在家中立牌位,因子者鼠也,需于子夜祀之。被貓鬼索命之人,先是四肢如針刺般疼痛,後遍及全身,再傳至髒器,每疼痛時便會吐血,終日漸瘠弱,血盡而亡。”
喻曉:“那個楊肅不就是吐血而亡,是曹懋利用貓鬼殺了他!”
李玄冷冷道:“那别院布局詭谲,燕子樓被注入死氣,成了養鬼的陰地。曹善至以身飼鬼,被日夜吸□□血,肚子裡的東西就是那鬼物的精魂。”
“她明知這是害她的東西,為什麼……”喻曉的聲音低下去,神色變得茫然。
為什麼還要替曹懋飼養,讓自己從那麼驕傲的細腰舞者,變成如今這副人鬼不分的模樣。
“這就要問為曹懋做局的人了。”
李玄眼中戾氣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