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稠此言,喻曉搶在曹懋前面開口說:“明府,我們得趕在午時三刻前到。”
聞言曹懋臉上笑容加深:“走,去外邊說。”
李稠心領神會,口稱喻曉和李玄先走,他和曹懋一會就到。
喻曉往外走的時候,注意到這會兒縣廨還比較安靜,而且曹懋不和他們一起出衙門,說明曹懋對這事很謹慎,但他卻又偏偏安排在縣衙見面,這說明了什麼?
稍一思忖,喻曉就明白了。
這曹懋是想告訴他們,他是官,而她和李玄是民,不管他們來路是什麼目的是什麼,都别想在他這裡耍花招。
在獄神廟前晤面也是在警告他們呢。
做官的心機就是多,喻曉暗罵。
她和李玄先去了轅門外,在一個門外守卒視角盲區的地方等候。
李玄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喻曉想到他在曹懋面前一聲不吭,險些将曹懋惹怒,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覺得那曹懋怎麼樣?”
李玄嘴角噙着一絲譏诮:“蠅營狗苟之輩。”
喻曉看向縣廨大門:“你不覺得這些人就很像之前那個僧蠅嗎?”寄生在他人體内啖肉飲血,并且欲壑窮深,還會尋找更多血肉以求供養的魍魉鬼。
“如蟻附膻,如蠅見血。”李玄冷聲道。
對上,他們如蟻附膻,對下,他們如蠅見血。
看來她和李玄所見略同。
一柱香後,喻曉卻隻見到李稠一個人出來了,不見曹懋人影。
李稠一來就笑着解釋說:“曹大人被突來的事情絆住了,就隻能由我帶二位去别院了。”
喻曉點點頭:“好的。”
于是三人朝别院走去,途中喻曉突然對着李稠贊歎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曹大人着實氣宇不凡啊。”
說罷她擺出一副好奇八卦的樣子小聲問李稠:“道長,一定有不少女子愛慕曹大人吧?曹大人有幾個美妾啊?”
李稠一挑龐眉,笑得别有意味:“怎麼?難道喻小友有志于曹公?”
聽到李稠這句話,李玄腳下不停,黑眸卻似是不經意般斜瞥了喻曉一眼。
而喻曉聽到這句逆天的反問,腳步踉跄了下,勉強維持住笑容:“曹大人品貌非凡,我隻是一介草民,縱是我有心,恐怕也與曹大人不大相配啊。”
聞言李玄在一邊薄唇微勾。
聽到喻曉如此菲薄自己,李稠非常不同意地“诶”了一聲,然後湊近喻曉小聲地說:“曹公年輕時也是一風流才子,後宅之内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要是有這個心思,吾替汝引薦。”
喻曉在心裡已然花容失色,連忙擺手:“小民不敢瞞着曹大人,其實我已經被阿娘許了人家了。”
李玄腳下一頓。
李稠仿若來了興趣:“哦?夫家何人?”
“我家對面的,洛陽趙氏郎。”喻曉淡定胡扯道。
言訖,喻曉突然發現自己正在被李稠牽着鼻子走,而她想要知道的信息一個都沒套出來。
當她還想再撿起自己一開始提出的話題時,面前已然是那座朱門深牆的“曹宅”。
李稠笑着說:“到了,二位請。”
走進正門,喻曉一眼就瞧見了尖頂如錐飛檐似燕的燕子樓。
白日裡,這些建築都顯得十分普通黯淡,倒是并沒有夜間那樣可怖陰森。
李稠引着喻曉兩人走向燕子樓,邊走邊解釋說:“這是燕子樓,乃曹公為七少娘子特意修建的居所。這兒清幽靜逸,無人打擾,七少娘子一直在此處修養。”
這時,李玄狀若漫不經心問道:“此處布局有别于普通宅院,曹大人洞曉陰陽象緯之術?”
聞言李稠十分驚訝:“小友知曉此中門道?”
李玄:“略知一二。”
李稠搖頭歎息:“這隻是曹公的一片苦心罷了,實際毫無用處,少娘子的病勢還是日益深重。”
談話間,三人已經到了燕子樓前,李玄沒再說話。
大門被打開,中堂陳設盡入喻曉眼簾。昨夜着急之下,她并沒有時間好好觀察燕子樓内部的情況。
現下喻曉才發覺樓裡窗牗窄小,采光很差,方幾高椅投下的陰影灰蒙模糊,滑石熏爐上蹲坐的狻猊冰冷緘默,空氣中仿佛飄蕩着不安的塵砂,擺不脫掙不掉,沾在皮膚上帶起一粒粒疙瘩。
整個中堂家什寥寥,阒寂陰冷。
喻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随後李稠帶着她二人來到二樓曹善至的閨房前,輕輕打了打門:“少娘子,我是李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