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向她解釋之後,喻曉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方才在牆外那番模樣是谵妄之症,幸得李玄點了她的風池穴,才讓她脫離渾噩混沌之狀。
“有人想害她?”喻曉聽出李玄話中之意,驚道。
李玄冷笑一聲:“無非是争權争寵,後院腌臜,自古而然。”
喻曉明白了,這女子甚為不幸,不僅有妖怪要害她,還有同類要害她。
就是不知那想要害她的人是來自府内還是府外了,不過極有可能正如李玄所言,害她的人就是她的身邊人。
豈不聞世間大多案件都是熟人作案。
這時幾聲鸱鸮怪叫刺破夜空,乍然紮進喻曉耳中,使她心中微悸。
喻曉緩了下呼吸,開始默默觀察這曹府後院。
月色之下,東西兩間黑沉沉的廂房首先映入眼簾,再轉眼能看到挨着西廂房的西南角也坐落着一間房,說是廂房,卻比平日見到的民宅更為矮小,她心底隐隐覺得怪異,可一時又說不出哪裡怪。
擡頭望去,矮房後陡然壓着一座小樓,這小樓似錐子一般遙遙抻在空中,在這布局詭谲的院落中看着更為古怪且紮眼。
這時李玄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這裡并無人居住。”
喻曉心下一驚:“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廂房沒有人住?”
“一些喪箱罷了。”
“什麼意思?”喻曉不解。
李玄的聲音帶着冷意:“死氣沉沉,不是棺材是什麼。”
棺材?!
她大睜眼眸,重新望向這些廂房,之前說不出的怪異感終于有所解釋:它們矮小扁平又黑黢黢,看着就像棺木,令人心中壓抑。
念及此她不禁駭然失色。
随即又聽得李玄說道:“曹懋住在縣廨,這是他另置的别院。”
喻曉好像有點明白了:“就是說,曹懋專門弄了個别院讓他生病的女兒住,卻沒派人過來伺候?”
“晝來夜走。”
李玄話音剛落,樹木之上又傳來幾下鸱鸮喑啞的叫聲。
她努力靜下心神,感受到妖氣來自的方向後,指向矮房後的那座小樓:“人在那裡。”
兩人從東西廂房中間穿過,卻見小樓前還擋着一間矮房,和前面那些矮房一樣,扁平陰沉。
而繞過這間矮房,眼前赫然就是那座突兀惹眼的小樓。
樓為雙層,其上飛檐如燕。月光幽微,喻曉看不清楚匾額上的字,便詢問李玄:“這是什麼樓?”
“昔日韋畋割據徐州,朱啟借假道之名攻畋,徐州城破,韋畋攜妻小自焚于燕子樓。”李玄的語氣中微露譏嘲,“這便是曹懋為他的女兒在汴梁修建的——燕子樓。”
這也太不吉利了。
喻曉覺得這曹府簡直一團亂麻,這曹縣令到底是想要他的女兒好過還是不好過?是希望他的女兒活命還是斃命?正想着,卻見李玄繞過燕子樓往樓後而去。
這時月光為厚厚雲層所遮,四周愈發幽暗。
白日裡她還未覺得,現下這曹宅看着甚為陰森。一絲寒意爬上脊梁,她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立馬擡腳跟上李玄。
待看到樓後又是兩間分隔不遠的矮屋,她不禁驚訝道:“這别院的布局好生奇怪。”
李玄正在這兩間矮屋旁邊踱步,似是在丈量着什麼,隻見他又瞭望了眼小樓,思忖片刻,而後輕輕吐出兩個字:“果然。”
怪哉,喻曉也覺得不對勁起來。
“這是棺材闆上的七根鎮釘。”
鎮釘?
喻曉殊為不解,便聽得李玄解釋道:“鎮釘亦謂子孫釘,封棺時工匠會釘入七根鎮釘,其中一根會留有餘寸,隻釘入一半,意為做事留有餘地,為後人留出分寸。這七根鎮釘又象征着鬥魁七星,鬥魁七星最亮的那一顆即為杓上玉衡。”
說罷他看向那夜色中寂靜古怪的小樓:“這些矮房是打入地下的六根鎮釘,而這燕子樓便是那隻釘入一半的鎮釘,亦即鬥魁七星上最亮的杓上玉衡。”
聽罷,喻曉更是一頭霧水了:“這難道是曹懋專門為他女兒設下的?可是目的是什麼呢?”
“三娘可曾記得某說過,曹懋在許州得罪了段葆?”
“對,我記得曹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遷到這中牟縣的。”
雲層早已散開,月光下她看到李玄眸中含着一絲譏诮:“段葆有一豢養家妓,曹懋聞其貌美後生了占有之心,便趁其出門時将其強搶入府,卻不知那女人已經得喜,最終害得一屍兩命。”
喻曉明白了:“所以曹懋以為報應來了,想通過這種方法救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