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起了什麼,李玄斂眸,長睫垂下淡淡陰翳:“曹懋其人貪财好色又無才能,在任許州時得罪了匡國節度使段葆,怕性命不保,他自然要另圖生路。”
段葆?
這個名字好耳熟。
“段葆不就是那個盜掘皇陵的盜墓王?”她想起來了,小說前傳中令她印象極其深刻的一個人。
李玄冷笑:“段葆本就以寇匪起家,先是投效鳳翔李從誠,朱啟西征鳳翔時,他見風使舵叛歧降梁,後又為李從誠招降,前不久見李從誠勢微,再以耀、鼎二州歸降梁朝。在關中之時,他大掠其地,并将前朝十八陵盡數盜掘,他這匡國節帥之位,便是用這些盜掘來的财寶,賄賂馮玮一黨所得。”
“真是反複小人。”喻曉啐道。
李玄沉默。
“不管如何,現在我們終于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了,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有辦法接近朱元綮了,喻曉覺得心情輕快許多。這兩天她看似松弛,實則神經緊繃,生怕無法取藥成功耽誤了何氏的病。
說話間,屋子已經暗下來了。
李玄玉指一翻,桌上的蠟燭便驟然一亮。
燭光映着喻曉的眼眸和面龐也亮起來,她滿面期待地望着李玄:“狸郎打算何時教我功夫?”
“待此間事了,返回洛陽,玄自會傾囊相授。”
聞言喻曉高興得差點就上手抱住李玄,她剛剛伸出雙手,驟然想起這是古代,又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
李玄看到她将雙手伸出又縮回,隐隐猜到她是想要做什麼,不由得皺了下眉。
此時不知為何,房間倏然安靜下來。
喻曉:“狸郎——”
李玄:“三娘——”
兩人同時開口,看對方有話說,又雙雙止口。
“你先說。”
“三娘先說吧。”
兩人又同時開口。
見此情景,喻曉尴尬地笑了下:“我先說吧,房間隻有一張床,你是怎麼想的?我是不介意睡一張床的。”
此言一出,李玄震驚極了。
喻曉知道此書中的男女之防沒有明清時那樣嚴明,但是未出閣的女兒主動要求同床共塌,聽來還是略微驚世駭俗了些。
沒見過李玄露出這麼難以置信的表情,她撲哧笑出聲,打趣道:“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出格之事的。”
李玄的表情變得甚是怪異,語氣中聽不出是什麼感情:“三娘不該對男子如此不設防。”
喻曉一愣:“我是因為相信狸郎才……”
“即便是我,也不可以。”李玄望着她,眸中蘊着她猜不透的認真之色。
“為何這樣說?”喻曉納悶了。
“世間男子大都鄙俗下流,不值得相信。”
她脫口而出:“難道狸郎也是如此?”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的話中隐隐有一絲怒氣。
李玄垂眸:“我是何樣人,三娘心中自有定斷。”
“好,愛睡不睡。”
聽出她簡短話語中的冷意,李玄突然平生第一次覺得是自己錯了,以前他從未覺得自己做錯過。
一種既陌生又奇怪的感覺在他心底悄悄萌生。
燒斷的燭芯“啪嗒”一聲從頂端落下,李玄忽然擡眸,望向已經離開桌邊坐到床榻上的喻曉,有些無措地開口道:“三娘或許不知,令慈是如何溘然逝去的。”
喻曉皺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雪枝的親娘許氏。她确實不知,因為書裡沒寫,而且當時她從府裡下人口中探知的是許氏是因為産子體弱才病逝。
“當年,朱啟宣武軍以勤王義師之名開赴長安,假道洛陽時卻放縱手下在城外奸淫擄掠。”
聽及此言,喻曉才将目光重又投向李玄,等待他的下文。
觸到她的目光,李玄卻移開視線:“那日令慈正巧于城外許家店返程,不料遇上了朱啟的手下軍士,被……淫污,後便心情郁結,溘然長逝。”說罷又轉回視線,卻還是沒有和她對視,而是落在她身旁空無一人的床榻上,“還請三娘莫怪,玄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不敬之心。”
喻曉聽罷,才啟唇道:“所以你才會那樣說?”
“有些事三娘并不清楚。”李玄的嗓音變得沙啞,“玄隻是不想讓三娘陷入不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