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能……
“叩叩。”
沉悶的敲擊聲打斷了沈沫的思緒,她尋聲望去,卻見是已經空瓶的某人,男人半趴在吧台上,頭發像海藻般垂落在桌上,修長的手指不斷敲着吧台,蒼白的臉紅彤彤的,醉意朦胧,說話都有點口齒不清了。
“再來一瓶。”
他嘟囔着,用的是日語。
沈沫眼神微妙,這都不叫喝酒,而是酗酒了吧,擱别的地方,妥妥的扣分項。
“我有錢!”
像是再次誤會了她的沉默,醉醺醺的男人從錢包裡掏出幾張大鈔,後來幹脆是整個錢包,一股腦地拍在桌上。
“酒,我要酒。”
醉醺醺的男人晃了晃腦袋,臉頰貼着冰涼的桌面,粗重的鼻息噴灑,擦拭光亮的桌面蒙上了一層水霧。
“嗝。”男人悶悶地打了個酒嗝。
……好難受。
金澤纮人眯着眼。
身體輕飄飄的,思維反而異常活躍起來。
他趴在桌上,側着頭,貼近耳朵的木闆是冷的,傳來扭曲的、忽遠忽近的聲音,他虛着眼,看着燈光下模糊的身影。
搖晃,重影,左右眼不同的視覺落差,帶來某種頭暈目眩的惡心感。
人影是假的,倒映在桌面的影子也是假的。
靜谧的夜裡,什麼都沒有。
金澤纮人又打了個嗝,将頭埋在臂彎裡,直到看不到搖晃的影子,躲開暖色調的燈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才能感覺到短暫的平靜。
太難看了。
囤積在心裡的郁氣發酵着,金澤纮人胸膛起伏,喉嚨卻像被扼住一般,他以為自己會撕心裂肺地哭喊,落在耳邊的,卻隻是沙啞陌生的聲音。
“……為什麼?”
好像連呼喊着[我好痛苦]的能力都失去了,隻能沉默地撤回心裡,變成啤酒裡綿密的泡沫。
沈沫動作微頓,又陷入了[半生不熟]綜合症中。
如果那是全然陌生的人,基于美德,她或許會幹巴巴地勸說兩句,又或者幹脆冷眼旁觀、不管不顧。
如果是熟人,那或許就能放心地傾注關心,像憂慮自己的身體一樣,顧念着那人的健康。
但是半生不熟的人,既沒熟悉到能夠随意對待,又不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狠心不管。
換句話說……
沒等沈沫糾結出到底要怎麼處理這尴尬事,男人的腦袋從胳膊上一滑,“咚”地磕到了吧台,哼唧一聲,就沒了動靜。
……這下子真就一睡解千愁了。
翌日,金澤纮人是在斷斷續續的鋼琴聲中醒來的,磕磕絆絆的琴聲,将美妙的旋律分割成碎片。
但是,對于聲樂學習者來說,答案就像黑夜裡的螢火一樣明顯,無論是過于經典,聽之難忘,還是在劇團裡排練過太多次,甚至登台演唱過,男人擡手,遮住落在臉上的陽光,啞聲低喃。
“La Donna E Mobile(女人善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