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莊司,莊司同學!”
沈沫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準備回教室,收拾東西回家。
度過了伴奏危機,她身心俱疲,陷入了賢者狀态,如今隻想回去吃口熱的,好好睡個覺,順便想想之後做什麼。
既然沒切到下個身份,那就要早作打算了。
聽到身後的呼喊,沈沫腳步微頓,回頭看去,卻見是小跑過來的日野。
紅發少女換下了禮服和高跟鞋,穿着普通科的黑灰色校服,看起來倒是日常多了。
她氣喘籲籲地支着膝蓋,嘴唇顫動,像是想說點什麼,卻礙于呼吸不暢,沒辦法很好地說出來。
沈沫撓了撓側臉,“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說?”
但兩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路,也沒看到休息的長椅,想到日野的腳還傷着……經曆過的人都知道磨破皮後走路的酸爽,沈沫幹脆停了下來。
“我們就這樣站着說吧。”
日野香穗子點頭,也跟着停了下來,但她沒有立即說話,臉上帶着點踟蹰,像是在組織語言。
見此情況,沈沫也沒有催促。
兩人面對面站着,大眼瞪小眼,誰也沒說話。
時間一長,尴尬無言的氣氛在蔓延。
沈沫幾乎立刻就生出了幾分螞蟻撓心的不适感,非要用個詞來說就是“如坐針氈”?就像路上遇到半生不熟的人,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麼來活躍氣氛……
但是,不認可的東西,哪怕因為世俗、權威,或者别的什麼,當時強迫自己接受了,在某個時候,還是會顯現出真實的意願來。
即便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察覺,身體也告訴了答案。
沈沫也算是身經百戰的人了,暫且不會因為與人溝通交流沒有産生良好的化學反應,而自顧自進入自我反思、自我貶低,甚至提前尴尬的境地。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既不是礙于禮節又讨厭寒暄,所以想要快點結束無用的社交,也不是反感某人,所以完全不想多待,又或者說是害怕無法接住話題,所以下意識主動出擊。
就目前來說,沈沫确實是想要聽聽日野的來意,所以說,她并不介意等待,因此,也不想用沒話找話的圓潤方式來打破寂靜。
暫且克服了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沈沫環顧四周,試圖再看看有沒有能坐下休息的地方。
遺憾的是,确實沒有。
這裡距離禮堂不遠,處于教學樓的背面,沿途隻有幾條穿越花圃的輔路,鮮少人至。
比賽結束後,觀衆們大多結伴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又是臨近放學的時間,夕陽西下,旁人不是準備回家,就是去趕社團活動的尾巴,這裡就更沒什麼人來了。
……換句話說,這樣人迹罕至的地方,就隻有她們兩人。
脫離了并肩作戰的戰場,沈沫自然想到兩人之間的尴尬立場,或者說是她單方面認為的吧,嗯,關于故意臨場反水這件事……
映着此情此景,沈沫有種自己拿了反派劇本的錯覺,還是經典的陷害和反陷害劇本,要是再加段樓梯什麼的……
嗯唔,沈沫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眼前仿佛就跳出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惡毒的女人!”之類吵到眼睛的話。
而這些話不光會出現在霸道總裁小說裡,還有很大幾率出現在古早網王同人裡,視主角所在的學校不同,大部分是安排“動物園”組合(菊丸喵,慈郎羊,小豬文太,以及小海帶?)之一來發動經典語錄。
然後主角就會被動觸發[轉學-華麗轉身-逆轉審判]的絲滑連招,以上橋段,在網王當紅的年代,全頻撞車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不得不說,這樣的情節,放在如今來看,也毫不過時。
那也是她的青春啊。
但日野大概也不是來和她對劇情來的,沈沫或多或少也猜到了對方的來意,的确,這麼明顯的事情,即便再不願意惡意揣測,也沒辦法忽略這種并不高明的坑害手段吧。
與其把“原不原諒”的道德難題甩給受害者,倒不如讓她這罪魁禍首主動提出來。
“下次比賽……”
“莊司同學,是怎麼彈出那樣柔軟的感覺的?”
……嗯,嗯?
“……簡單的說,就是用指腹别,或者說是滑出,而不是單純依靠指關節砸或者是推。”沈沫挑了個魚丸,嚼嚼嚼,吞掉。
“嗯,運用手腕,胳膊,肩膀,甚至是腰腹的力量。”
這也是肖邦演奏法,和時興的車爾尼演奏法的區别,前者強調身體各部分的聯動,如水般流暢連貫,後者更強調的獨立性,要求每根手指都能準确地觸鍵發力,顆粒分明。
事實上,因為手的特殊構造,人并不能做到每根手指都完全獨立作用,總有強弱之分。
不過,從初學者的角度來說,能彈出聲音就算成功了,訓練手指力量的過程是必要的,而後續如何省時省力、演奏出不同的風格,則是進階版本。
至于更高的要求,用多少力道,觸鍵深淺,和停留長短、間隔之類的細節問題,就要更多的控制力和經驗了。
當然,也和鋼琴的反應速度、音色之類有點關系,但大多時候并不是決定性因素。
以沈沫淺薄的理解來看,演奏是個摸索、研究、總結的過程,就像做甜點一樣,同樣的甜品,每個糕點師做出來都會有所差别,主要是配比、食材和處理手法的區别。
找到合适的配方,形成穩定的風格,或許能稱作演奏家,而總結出規律,能教導複刻,或許就是音樂家了。
但大部分的人都止步在照本宣科上。
關于身體發力的問題,日野香穗子吃了一口厚切大根,若有所思,“我練琴的時候,也經常會覺得肩背和脖子痛。”
嘶,想到臨比賽前的連續加練,各種酸痛、抽筋、肌肉僵硬,上半身就沒有哪裡不痛的,剛開始那幾天,手都擡不起來,日野香穗子暗暗抽氣,還有點心有餘悸。
想到這,她不由得問道,“像這種情況,莊司同學,有什麼解決方法嗎?”
“嗯唔,小提琴我不是很了解,但不管是什麼運動,最關鍵還是核心,然後是合适的角度,反正自己舒服比較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