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有些尴尬。
兩人一獸,姑且算作是兩個半人,都不太擅長活絡氣氛,祂們沉默地圍在篝火堆旁,疏離地像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雖然本來也是如此,但祂們好歹是打了一架。
……那相處起來就更奇怪了。
窩在少女懷裡的沈沫暗自思索,滿臉嚴肅地舔了舔爪子,身為經驗豐富的快穿者,她應該站出來統領全局。
嗯唔,要從哪裡開始說起?
嘶,腦袋好癢,我撓……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動作一僵,若無其事地放下準備撓頭的後爪,抖了抖幼生鹿角,四肢并攏,乖巧地端坐在少女的膝頭。
被鱗片遮住的臉微微發燙,沈沫久違地感覺到了微妙的羞恥,殼子害我。
但貓貓做錯了什麼,有貓貓屬性的迷你龍崽又做錯了什麼?
毛茸茸的可愛生物是不會錯的,沒毛但同樣很絨很可愛的生物也是不會錯的。
艱難地給自己洗腦,沈沫平靜地接受了似乎被動物習性影響了性情的事實。大概。
有沒有可能,她或許是在釋放天性?
沈沫晃了晃仿若失智的腦袋,雖然平時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但是,絕無可能,她隻是短暫地,短暫地回歸了幼态。
沒錯。
她心安理得地踩了踩爪子。
“噼啪。”火星迸濺,發出輕微的聲響。
仿佛打破隔閡的契機,俊美不似真人的生靈說話了,他倚在樹幹上,雙手攏袖,低沉的聲音帶着些沉悶,“我原在鵼之森深處居住,突然有一天,一個自稱是鬼族的家夥找上門來。”
回憶着當時的情形,鵼的眼裡生出了幾分被暗算的惱怒,“他說要讓我成為鬼族的棋子。”
生性高傲的鵼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折辱,甚至一度被這樣傲慢的話語激怒了,但是,壽命漫長,幾乎是看着人類如何脫離了野蠻,聚集在一起,艱難地走出深山老林,建立了都城,逐漸發展現在的規模……
他對人類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更何況,曾經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幼崽,天天跑來森林深處,锲而不舍地要挑戰他,次次被他痛揍也沒有退縮。
倔強、堅韌、執着……
他從人類幼崽身上,看到了某些珍貴的品質。
因此,對人類群體,倒也有些微妙的愛屋及烏的心情。
想到祂們轉瞬即逝的脆弱人生。
自诩強大的鵼更是不屑持強淩弱,便也沒了教訓對方一番的想法。
懶得理會目光短淺、狂妄自大的鬼族,更不想參與到人類的争鬥中。
誰知,就在他張開翅膀,準備振翅高飛,回到森林深處的時候……
“他向我的後頸紮了一根針。”
“一根針?!”富有同理心的森村蘭無意識地抖了抖,想到生病時紮進血管的針,那種冷不丁的刺痛感,她頗有些感同身受。
黑發少女臉帶不忍,“會很疼吧。”
她有些笨拙地寬慰道,“你當時是不是很害怕?”
“我是說,不用害怕了,我們會想辦法幫助你的。”
微妙有被人類少女的說辭可愛到,神色沉郁的鵼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明之前,他還試圖傷害她,現在卻反過來被安慰了。
這是珍貴的品德。
他本不是什麼高冷疏離的性格,因為一直獨居在森林深處,沒接觸過什麼外人,他甚至還很有童心,具體表現在捉弄人類幼崽上。
長發披散的男妖雙眼微眯,半真半假地順着往下說道,“是的,很害怕,很痛苦……”
一開始,他還抱着些許玩笑的心态在說,然而,想起自己失去理智時的所作所為,想到那些差點被他傷害到的人和動物,他嘴角的笑意微斂,“會不斷長出刺來,或許你們看不見……”
他虛空地摸了摸翅膀的位置,如同荊棘一般,紮根脊髓,吸食着血肉,然後,一根根長針破體而出。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衰弱,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疼痛甚至是活着的證明。
“當我不再感覺到疼痛,意識消失,我就徹底成了鬼族的傀儡,到那時……”
他無聲歎息,眉眼間帶着些許憂郁。
比起殺了那個陰險的鬼族洩憤,他更擔心自己在這途中,失去理智,傷害到無辜的生靈。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某個叫嚣着要打敗他的身影。
武士家的孩子,倔強的少年。
……他甯願死在朋友手裡。
朋友,他們算是朋友了吧。
聽完了整個經過,有些多愁善感的森村蘭感覺心裡被揪了一下,頓時對鬼族更加厭惡了起來,尚且年輕的少女想不出什麼難聽的話,她憋了憋,憤憤道,“真是個讨厭鬼。”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