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嚴格要求、男孩子就要糙養的樸素想法,盡管沈沫恨不得讓那崽種去死,但比起她牽強的“複仇”,她認為,齊藤八雲更有“複仇”的資格。
自我拯救,或者拯救他人。
本來是這樣的。
沈沫原以為,要找出那溝渠裡藏得嚴實的老鼠,至少還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應該足夠齊藤八雲成長起來了。
當然,她也有提醒齊藤一心做好防範,即便那崽種想要對齊藤八雲重要的人下手,也能及時通知她,來個甕中捉鼈。
誰知道,對方竟然迫不及待地出現了。
還是用挾持人質這種惡心人的做法。
雖然不認識,但看少年難看的神色,那應該也是重要的人。
呵,崽種,low爆了。
沈沫面無表情地提着爛泥回去,心裡越是惱火。
昏迷的男人,半個身子垂在了地上,地上血迹蜿蜒,像什麼命案現場似的。
從大起大落的狀态中回過神來,齊藤八雲幫老師止住了脖子上的血。
他看着由遠及近的人,喉嚨湧動,強烈的不真實感籠罩在腦海裡。
齊藤八雲有心想要說點什麼,吞吐出來的卻是破碎的音節。
“你……”
你?從一連串的變故中緩了過來,高岸明美順着少年的目光看去。
巷子裡,血肉模糊的男人癱軟在地,半身像抹布一般,在地面上拖行,衣襟揪起,胳膊不自然地垂落,像被什麼提着走一樣。
然而……
高岸明美捂着脖子,心驚肉跳。
那人身前,分明什麼都沒有!
某種荒誕感湧上心頭,高岸明美瞬間想到了學校裡的傳聞。
通靈的眼睛。
難道說……
形容狼狽的女人壓低了聲音,滿臉驚愕,“是,幽靈嗎?”
老師,看不見?
警笛聲從遠處響起,越來越近,隔壁的房屋裡,傳來微不可查的,拉窗簾的聲音。
是中村太太報的警嗎?
齊藤八雲一瞬間福臨心至。
她是,不想被看到?
少年沒有說話,隻沖着班主任隐秘地點頭,拉着她一起緩緩後退,等着警方的到來。
沈沫随手将那垃圾,扔到黃發女旁邊,沖着少年比劃了一個手勢,便就原地消失了。
等齊藤八雲做完筆錄,目送着警車将老師送回家。
當他再次踏進寺廟,已經是深夜了。
“有沒有受傷?”
少年剛一踏入寺廟,等待多時的齊藤一心就迎了上去,按着外甥瘦削的肩膀,不放心地檢查了一番。
終于能夠自由活動的亡靈,也飄在一邊,目光急切又擔憂地用眼睛跟着上下打量。
“我,沒事。”
陌生的暖意湧上心頭,黃昏時冰冷沉重的四肢,仿佛恢複了感知。
俊秀疏朗的少年眉眼微軟,赤色不詳的眼睛帶着融融暖光,有些不太适應這樣溫情的場面,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她……”
剛一開口,齊藤八雲就沉默了。
“三條小姐嗎?”
齊藤八雲啞然點頭,心裡有些複雜,他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少年喉嚨滾動,無意識地輕觸着特殊的左眼。
見要開始談正事,不想當親情電燈泡的沈沫,這才顯出了身形。
“廢棄酒店,醫院,河邊……”
沈沫平靜地說出了幾個可能鎮壓幽靈的地點,“武田君的屍體,或許是埋在了這些地方。”
“找到屍骨,讓他安息吧。”
那是上周目,私家偵探查到的幾個地點,還有跟她很有緣分的河。
沒有錯過少年摸眼的動作,沈沫着實有點ptsd,她勉強轉過眼去,幹巴巴地說道,“至于齊藤八雲的眼睛,封印要用到的材料,一心小……嗯,一心先生已經準備好了。”
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那隻紅眼。
和那崽種邪詭陰暗的感覺不同,雖然也是血一般的顔色,看起來卻是更加澄澈清透,讓人想到……
血的溫度,人類的溫度?
總之,那是一雙,有溫度的眼睛。
封印?齊藤八雲想起對方曾經說過的話。
回想起短短兩天跌宕起伏的經曆,像是在做夢一樣。
無論是不請自來的神秘鬼怪,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媽媽的亡魂,還有……
如影随形的惡魔。
現在,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嗎?
伴随着他出生的原罪。
齊藤八雲罕見感覺到了空洞迷茫,像堆砌的積木,突然抽掉了一塊。
搖搖欲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