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潑到身上了,還絕不是故意。
從來沒有,不代表之後沒有,無法反抗父母就來折騰試講的老師?
沈沫擦頭發的手頓了頓,正想擡杠。
“讓您遭遇如此不快的事情,實在抱歉,請允許我們表達歉意!”
嗯,沈沫咽下了尖酸刻薄的嘲諷,嘴裡敷衍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收下了賠禮。
在管家為難又試探着詢問她是否要回去繼續教學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年頭的錢真不好賺。
回到房間,兩個小鬼頭怯生生地低下了頭,向她道歉。
“我們知道錯了,這是歡迎儀式……”
“……我們以為老師會喜歡。”
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左一句,右一句地說道,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沖她露出惡童般挑釁的笑容。
沈沫也笑了,雙手按在了兩人頭上。
果然,隻是被定性成了有點過分的惡作劇呢。
“作為老師,當然要原諒學生的一切過錯啊,因為……”
頭發未幹的女人眼神晦暗不明,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常陸院兄弟握緊了彼此的手,心裡警惕……
沈沫忽的笑得明媚,陰測測道,“因為,老師我啊,也很喜歡你們呢。”
“痛痛痛,壞女人,你在幹什麼?”
“放開光!放開,我唔…!”
管家和女傭眼觀眼,鼻觀鼻,沒有動彈,說實話,三條小姐被潑了水,還隻是捏捏少爺們的臉,已經算是非常好的脾氣了。
再謙卑的成年人,也無法忍受這種程度的惡作劇吧。
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沈沫沖着兩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就讓老師教你們一個道理,利用輿論作惡的人,終有一天也會被輿論所害。
半天沒聽到勸阻的聲音,故意叫得凄慘的男孩們停住了聲音,不約而同地想到。
他們遇上難纏的對手了!
然而,兩張精緻可愛的小臉,反而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看樣子,她和那些無聊虛僞的老頭子不一樣,或許……
[有了力量,傲慢就随之而來了,人就開始膨脹,變得面目全非。人之所以會憎恨高位者,讨厭日以繼日的壓迫,不過是因為,那份決定性的力量不在自己手上罷了。]
沈沫掏出記事本,飛快地記錄下此時的感悟。
房間裡通了暖氣,一點也不冷,腦子和手一樣靈活。
[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是在渾渾噩噩地作惡,一部分人清醒地作惡,有些人有意在作惡,不管怎樣……]
想到這裡,沈沫筆下微頓,又繼續寫到,[倘若有一天,人間變成了煉獄,人類迎來了公正的審判,每個人都要為自己進行無罪辯護,否則就徹底消失,恐怕每個人,首先要面臨的第一個罪行,就是自己出生的罪過啊。]
黑發女人旁若無人地寫着什麼東西,圓珠筆順滑地在紙上觸碰,發出輕響。
女傭欲言又止,還是默默關上了門,留下一點間隙,勤勤懇懇地守在門口。
正緊繃着精神,等待回擊的男孩們不明所以。
“你在寫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精緻可愛的臉上,帶着幾分不加掩飾的疑惑。
沈沫收起筆,将記事本翻轉,豎在兩人面前。
常陸院兄弟對視了一眼,看向白紙黑字。
隽秀的字迹,筆觸穩定,帶着不假思索的流暢。
即将八歲的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字了,但裡面的内容,即便是早熟的他們,也無法完全理解。
“一個人的出生是罪過嗎?”
被牽着的男孩忍不住問道,隻關注半身彼此感受的腦子,頭一次想到了那麼深奧的問題。
“馨。”像是被兄弟如此輕易上當受騙感到無奈,身為哥哥的男孩扭頭看着新來的家庭老師,眉頭皺起,“少用你那種無聊的話來诓騙我們了。”
“這就是文字的作用,引起思考,也是我今後的教學内容。”沈沫收起了寫滿一派胡言“暴.論”,揣進口袋,“不想被騙就多看點書。”
簡直像個滿嘴謊言的庸師。不,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