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銷的魅力确實很大,放眼望去,完全是,人山人海。
沈沫張了張嘴,她好像,從沒湊過這種熱鬧。
“要開始了。”
春绯推了推黑框眼鏡,看着黑壓壓的人群,平靜無波的臉上,帶着某種專注認真的神色。
什……
沒等沈沫問出聲來,從四面八方湧上的人潮,就像沙丁魚一樣,把她擠向了未知的目的地。
等等,放我下車。
沈沫瞬間驚恐。這種剛剛走到地鐵門口,又被上車的人海沖垮的恐怖感。
救命,要過站了,這不是我……
當周圍的人群散去,沈沫懵懵逼逼地站在“售罄”的牌子前,懷裡還死死抱着什麼東西。
那是她的午飯。
嗯?午飯?
沈沫低頭,和懷裡的橙紅色刺身面面相觑。
“好厲害。”春绯抱着一盒刺身走了過來,聲音沒什麼起伏,但微妙能感覺到真誠和開心,“第一次就搶到了。”
不,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誇獎的吧。
不過……
“你能吃完嗎?我是說,一個人……”沈沫撓了撓頭,自暴自棄地說道,“其實,我不喜歡吃生冷食物。”
倒不如說魚之類的。
到底為什麼會讨厭魚呢?因為嫌麻煩,怕卡到喉嚨,穿過牙縫,刺傷口腔,還是在重複的對話中,不得不妥協點頭,卻被頻頻認為是喜歡。
但是,無骨酸菜魚明明很好吃。
所以,果然還是因為有刺吧。
春绯沒有說話,然而,那微微亮着光的眼睛似乎已經做出了無聲的回答。
就像貓貓遇見罐罐……
搖着尾巴大喊,無論多少我都能吃得下!
雖然不太符合春绯平時淡定文靜的形象,但是,沈沫眼神飄忽。
耳邊仿佛響起涼二忸怩捧臉的“卡哇伊”。
嗯。
沈沫主動推着車,和春绯并排走在了一起。
“使者桑,想吃什麼?”
春绯一邊認真挑選着蔬菜,一邊問道。
“随……”沈沫無聊地東張西望,随口回答,剛吐出第一個發音,她就止住了。
“我不挑的,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不做飯的人沒有挑剔的資格,也要給予正向反饋。
沈沫想了想,她沒有吃不了的東西,這副身體的話,好像也沒有過敏源,所以,哪怕不喜歡,隻要身體不抗拒,做出來的東西,就總能吞下去吧。
春绯動作微頓,她偏了偏頭,雙眼隔着黑框眼鏡看着她。
沈沫并不能從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麼,她複盤了一下剛剛說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難道說,這樣的說法……
哦,對,有可能做飯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才會提問,想要尋求意見。
但沈沫不确定,嘗試提出的請求,得到的會不會是一連串的否定,和效率極低的無效溝通。
“那就,什麼新鮮買什麼吧。”
最後,沈沫提出了一個不是建議的建議。
春绯想了想,點頭,“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麼?
春绯好像确實知道了什麼,她熟練地挑好了蔬菜,然後結賬。
效率高的驚人。
等待的過程中,沈沫無聊地環顧四周,發現門口有人派傳單,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啊,是那個。
花花綠綠的,小時候她最喜歡看的超市傳單。
死水般平靜無波的心裡,像被投進了石子一樣,泛起了漣漪。
“春绯,我去拿個傳單!”
成功拿到了宣傳單的沈沫很開心,她已經想好了,要把宣傳單留存起來,一點點收集,最後做成一本超市傳單冊子。
沒事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翻一翻。
啊,這樣的話,就不能繼續白吃白住了。
打工,她要打工掙錢才行。
沈沫沉默,穿越了還是逃不掉打工嗎?
但仔細想想,她好像也不是很抗拒工作,那她讨厭的是什麼?
沈沫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有點不确定地想。
她大概是讨厭人必須要有固定工作這一點。
沒有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有底氣,沒有應對意外的能力,會被人瞧不起,甚至會成為負擔。
無論多疲憊,這些東西,都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讓人一點都不敢放松。
媽媽曾經說她這樣很可憐。
沈沫覺得也是的。
重複的,低效的,沒有意義的工作,一點點蠶食掉本就不多的情緒,身處奇形怪狀的世界裡,隻有自己變得堅硬麻木,才能對抗接連不斷的黑潮。
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個符号,一枚螺絲釘。
身不由己,沒法逃離,一旦停下來,就會被身後追趕的不知名的焦慮恐慌追上,偏偏平庸的自己,怎麼樣都沒辦法掙脫這樣的泥沼。
不過,本質上還是恐懼未知吧,她甚至好幾次想要提出辭呈,最後都放棄了。
僅僅是因為害怕跟領導打交道,害怕那些繁雜的辭職手續,然後焦慮擔心找不到新的工作之類的。
很可笑吧。
但是,糟糕的過去都過去了,現在的她有了随時開始,随時結束的底氣!
那種社會和家庭加諸在身上的條條框框,好像在這場奇妙的旅程中被粉碎了。
隻要投入就好了,隻要認真就好了,隻要努力就好了,開始嘗試……
沈沫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沒錯,就這樣……
“媽媽,我要吃這個。”
突然,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不是她本人的,而是,這副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