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疼痛這類法術,宋今禾就算再不谙世事,也不會認為這是樂于奉獻之人發明的,她想不明白,這種帶着邪性的術法,江景宴怎麼會用?
而且他用得這般悄無聲息,不令她察覺,未免也太過熟練,仿佛用過千百次一般。
宋今禾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按壓在她的傷口處,果然見到江景宴露出隐忍疼痛的神情。
鑒于自己的身份先前已經被他戳破,她索性也放任了起來,不顧身份之别,斥責道:“你可是上仙,怎麼會修習這種陰邪之法?”
就算現在他抛卻上仙的身份下凡,但他尚且留有記憶,這和明目張膽用仙身修煉邪法有何區别。
他們下凡的仙君,在天上可是有專人時不時查探行迹的,若是江景宴被發現偷偷修煉邪術,不知道将會面對怎樣的刑罰。
她越想越急,看到他不在意的神色更是生氣,擡手拉住他的衣襟,向下一扯,兩人距離太近,鼻尖相觸,呼吸可聞,江景宴再無法将視線轉向别處,隻能看着她焦急的眼。
“你曆盡千辛萬苦,才斬滅心魔,修煉成仙,難道你嫌做仙的日子太長,做夠了?”
心境以江景宴的過往而成,那時候的他還隻是一個心性尚未經過曆練的少年,在無人相助的日夜裡,他一定吃了很多苦頭,才能最後斬滅心魔,成為上仙江景宴。
他身上的神魂,仙骨,都是自己一步步修煉求來的,又不像她,隻是靠着運氣好撞上的,他這樣來之不易的仙途,為什麼不珍惜?
江景宴看着她因為氣憤而不停勸誡的模樣,忽然愉悅地笑了,在她再次被激怒前安撫道:“你放心,這不是邪術,我也不會被天官懲罰。”
宋今禾自己都沒察覺到,今日她不僅反常地強行做了一次出頭鳥,在江景宴交代過她隻需要靜靜等待的時候,獨自嘗試幫他,還關心起了他這個“旁人”的安危。
明明先前她心裡隻想着同江景宴再也不見才好。
江景宴察覺到了,一直同他保持距離的宋今禾變得不那麼下意識躲避他,甚至為了警醒他,主動讓兩人靠得這樣近。
他的眼睫輕顫,視線落到她殷紅的唇上,失血導緻她的臉色過于蒼白,唇色卻還是豔麗的紅,令人移不開視線。
感受到他有些侵略性的眼神,宋今禾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距離太近,猛然将他推開,生硬地轉移話題,“既然如此,那就勞煩江公子幫我繼續上藥吧。”
她的視線心虛地四處亂移,不敢再看他,方才她忽然有一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而她就是那隻逃不掉的獵物。
宋今禾就算是再遲鈍也覺出些不對的地方,但現在顯然不是讨論這個話題的好地方,她更不敢對着江景宴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雖然他的行為實在無法再用隊友情誼來作解釋,但她更願意相信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等待江景宴為她包紮妥當之後,宋今禾便小心地站起身,提議道:“你快去找天陽他們吧,我就慢慢走來,同你們彙合。”
“不必,魔氣已經消散了,而且,”江景宴話音一頓,目光落在她的斜後方,“那人已經逃了。”
宋今禾側身看去,他們站在槐樹不遠處,原本粗壯的樹幹變得枯敗,盛滿枝頭的槐花衰落得不剩多少,還在不住地往下凋落。
“這是為何?”宋今禾隻記得自己是被槐樹精卷入心境的,當時并沒有看清它是何種情況。
“應當是被邪魔抽幹了精氣,它潛藏在這裡多年,想必槐樹體内早就魔氣深種。”
宋今禾默了默,槐樹開了靈智,修煉成精,它原本在發現村内有邪魔入侵的時候,有能力自行逃離,卻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留下來,守護這些村民。
枝頭上凋落的花瓣緩緩飄落,她伸出手,很快便有花瓣落到她的掌心,純白的花瓣,再也不會被魔氣沾染了。
宋今禾默默将花瓣收入懷中,她擡頭,忽然發現了一件稀奇事。
位于江景宴後頸的妖痕,由之前的濃黑色,變作淺青色。
她從前隻知道妖痕祛除成功與失敗之說,還從未聽聞妖痕顔色還會淡化。
“你身上的妖痕......”
她才起了話頭,就被江景宴打斷,“我知道。”
在他斬滅心魔的時候,能夠感受到魔影之中還有另一股魔氣,也被他的那一劍全部絞碎,在魔氣散去時,他的後頸妖痕處變得灼燙無比。
那時他都以為邪魔覆滅,妖痕自然也不複存在,沒曾想回到現實,他身上依然能夠感應到妖痕中的力量。
也就是說,那邪魔雖然受了傷,但沒有死。
宋今禾聽到他說邪魔未亡,必定還會尋找時間再發起攻勢,不由縮了縮脖子,現在她已經十分确定,對方沖着她而來。
表面上是看重了她身上的某樣東西,但從這次的交手來看,她是死是活對他像是都沒多大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