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國是一汪紫色的深潭。
目之所及,皆是深紫色的漿果,密密麻麻,泛濫的,爬滿腳邊。滿地狼藉之下,混雜着濃郁的酸甜,浸透了整個國家,令徐行感到眩目。
不過2000公裡的距離,于他而言,卻似天涯海角那般遙遠,遲遲不敢踏足。
終于來到這裡,隻為赴約。
赴一場橫跨十二年的約定。
他們在路邊不期而遇,伴着滂沱大雨。
大雨沖刷了大街小巷,為眼前的玻璃窗罩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紫色紗簾。
層層疊疊之下,她的臉龐也随之變得朦胧,正如她的名字——似林中煙霞。
雖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
這場雨下了多久,徐行便在這個國度遊蕩了多久。
他坐上一趟趟未知的列車,駛向一座座未知的城市。
直至,來到林煙所在的城市。
徐行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形象出現在林煙面前。
甚至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出現。
可命運,從不由人計劃。
在徐行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林煙已率先出現,打亂了他企圖耗盡餘生彈奏的那首無聲的鋼琴曲。
徐行克制住情緒,将滿腔心事藏進大雨中,藏到紫色紗簾下,可終是藏不住杯中酒的香甜,和微微的酸澀。
他定定地坐在窗邊,聽她剖析心事,聽她袒露心意。
果酒已然見底,甜味褪盡,隻餘酸澀。
從唇舌,到鼻尖,終達眼底。
林煙的聲音微涼,與雨水滴落在手背的溫度無差。
她從來都是這般,語氣平靜地訴說着不平靜的話語。
她常說自己怯懦,其實她才是最勇敢的那一方。
在這段關系中,她總是掌握主動權,總是能夠随時抽離,全身而退。
你看,此刻她又在試圖這樣做了。
徐行有些惱。
惱林煙的主動,更惱自己的被動。
她是勇敢者,那他呢?
——隻是懦夫。
他害怕節慶,因為節慶讓孤獨的人更孤獨。而她,卻能享受節慶,享受盛大煙火消散後的落寞。
他害怕孤獨,所以瘋狂工作,試圖填滿每分每秒。可孤獨啊,總是如影随形,驅不散,也躲不掉。而她,遠離人群,擁抱孤獨,與孤獨為友,朝夕相處,不覺厭煩。
他用盡全力,維持着生命體征,但終究隻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她,随心而為,放任自流,卻能夠悲喜自渡。
他身處默片時代,眼底隻有黑白兩色。而她的世界,有動聽的雨聲,有紫色的煙霞。
他想闖入那個世界,卻被拒之門外。
他試圖追趕她,卻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就在他無力掙紮,想要放棄的那一刻,他聽到了來自遙遠國度的呼喚。
“我喜歡你,但我要留在胥國。”
這是徐行聽過最“無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