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這麼說呢,我是想不出來怎麼擺造型被人放到網上看的,這掙錢也有技術含量。你不會甘心一輩子守着間屋子,我當然也沒你的膽量闖蕩,這不就你說的咱們之間不平等才是人生最大公平嘛!”陳嘯怕機械女音太冷漠,還換了個說相聲的聲線。
“一說真心話你就躲開,還是小孩呢。”
搭上羅闵的肩膀,倆人挨挨擠擠地走,期間因步頻不同誰換腳起了争執,主要是陳嘯控訴,羅闵裝看不見聽不着。
直到走到公交車站倆人才勉強同步上步伐,羅闵心想還不如做貓,至少被唠叨時能理所當然地裝聽不懂,而不是在這做些小學生行徑。
“打車吧,公交車擠着了你不疼?”陳嘯呲牙咧嘴地表達個人觀點。
看着他那副樣子,幻痛隐隐襲來,羅闵背一僵,咬牙道:“沒上藥疼。”
什麼江湖郎中配的藥油,搭配陳嘯那手勁,不像上藥,倒像上刑,硬生生将皮剝下來也不過如此了。
羅闵心有餘悸,扭頭看到陳嘯一副“果然如此,終于承認疼了”的油膩表情。
無言望天,一架飛機轟隆從頭頂飛過,在湛藍天際留下一道白色噴尾。
陳嘯正從口袋裡掏零錢,聽羅闵說:“哪天你攢夠了錢,能去首都做手術了,就坐飛機一起去吧。”
他跟着擡頭望,看着那飛機遠走成為看不清的黑點,無聲地說:“好啊。”
他們在中途下車,羅闵在路上買了幾塊熟肉,用水洗了幾次,領陳嘯見了一隻耳。
一隻耳對陳嘯并不親近,甚至發出威脅的吼聲,一看到倆人站在一塊就擠到羅闵腿旁用頭将他向外推。
肉放在地上也不肯吃,得叫羅闵拿着,再嘤聲嘤氣地撕咬,生怕牙齒刮到它柔弱的小貓似的,然而舌頭不安分地舔了又舔喂食的手指。
心機狗。
陳嘯背過身不忍直視,把沾滿羅闵味道的包對着一隻耳,一隻耳氣得跺腳。
然而一隻耳還是沒跟着羅闵離開,這次羅闵有人陪着,它就站在街口看着他們相攜遠去。
高舉擺動的尾巴落下,突然夾在腿間。
“汪!”一隻耳的聽覺靈敏,向着牆邊一道黑影狂吠,鼻子翕動嗅聞,謹慎地後退。
黑影朝向羅闵遠去方向伫立良久,在黑犬威脅聲中轉身離開。
……
“一隻貓能跑哪兒去,它能上天入地嗎!”
沒人在此時作答,幾十人整整找了一天一夜,就差将木闆掀起來看,也沒找到那隻黑貓。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門窗都是關上的,喂水去的時候就沒見着了,應該是白天就跑了……”阿姨活幹得最久,提起聲調說道。
裴景聲看着她,“那時候找了嗎?”
阿姨低下頭,“文文膽小嘛,我當它躲起來了,沒細想呢……”
“所有地方都找了,你們各自的房間呢?”裴景聲踱步,心想這次絕不能輕饒了它,躲了那麼久害得一群人為了找它團團轉。
“沒有。所有人白天都忙着呢,門都關緊了。”
虧他還想着它在床上睡得乖給它定了套小床,根本是癡心瘋了。
調了紅外熱成像無人機在密林上空飛了兩圈确認,活物不少,但都是兔子。
黑貓要麼是被兔子吃了貓都涼了,要麼跑出老遠快進阿美莉卡海關了!
要不它不在屋裡,還能跑了去哪?
卧室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除了阿姨上去喂水放飯,連打掃的傭人都沒上去,它難不成是什麼妖精穿牆飛走了?
為了一隻貓興師動衆,值麼?裴景聲養它不過一周,黑貓便逃了三次,野性難馴,冥頑不靈。
“算了。”裴景聲坐到沙發上,“該休息的去休息。”
衆人鳥獸狀散去,偌大客廳頃刻隻剩下裴景聲一人。
就這麼算了吧,沒緣沒分,強求不來,養一隻貓哪兒值得花那麼多心思。
手肘落在膝蓋上,吐出一口氣。
如果當初沒将它帶回來,或許就沒那麼多事了。
不用抓一隻貓回家鬥智鬥勇,啰裡巴嗦哄一隻貓吃飯,也不用和一隻貓分一張床。
黑貓輕而易舉地消失了,可電腦裡一百多集《貓和老鼠》的播放記錄、床邊精心裝扮的提籃、一屋子沒被寵幸過的貓玩具以及裴景聲手背尚未消失的疤,都證明它确實來過。
黑貓還有它從未回應過的名字。
但今後,它在哪裡腐爛都和他沒關系了。
那是一隻野貓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