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打算長時間逗留的裴景聲竟出奇耐心地留在這,聽一個老頭嘚嘚叭叭地向他分析一隻貓的心路曆程。
黑貓覺得人類說話的聲音太吵,隔兩句就要喵喵打斷,不過似乎又被愚蠢的人類認作撒嬌,趁他無法抵抗時摸了又摸小貓腦袋。
“貓是不會說話的,所以被誤解也沒法解釋。”王城老了,常有太多感悟要向年輕人傾倒,“很多時候它們的行動、想法在我們看來很蠢,但這是貓的天性,既然決定要撫養一隻沒有被馴服過的動物,就要接納這一部分。”
在平緩的語調中,羅闵頭腦再度昏沉,手腳軟綿綿地垂下去。
“但有時候它們作死傷害自己,還是能教育一下的。”王城拿起黑貓的一隻爪子,在粉色的肉墊上按壓,指甲冒出來,收回去。
“嗯。”裴景聲的臉上說不出是否有所動容,手指點在黑貓後爪的肉墊上,輕輕撓了撓。
直到第四天早上,大雨滂沱,羅闵才找回意識,徹底清醒。
渾身像被碾過似的疼痛,他耗費不少時間确認身體所有零部件都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也确認自己又變回了一隻貓。
至于有沒有人看到他的人形,他不得而知,不為難自己像塞了塊石頭進去的大腦思考。
身下是一團綿軟難以着力,羅闵酸軟着四肢幾次軟倒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比剛出生的小羊羔好不到哪兒去。
借力蹬出軟墊,才發現自己原來睡在一個寬大的籃子裡,籃底層層疊着幾張軟墊,籃子的一邊拉了一層紗系在提籃頂端做遮光用,宛然一張可随時移動的床。
在寬敞的房間内,隻占了很小的空間。
也是最中心的空間。
他跳出提籃,落在了一張更寬大的床上,踩着的枕頭硬邦邦的,枕套的面料還勾爪子。
裴景聲走出浴室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你不能上床睡。”他提起膽大包天的黑貓,把被勾破的真絲枕套從尖利的爪尖解救出去。
沒等來喵聲抗議,裴景聲兩手夾住貓胳肢窩,把它舉到胸前,貓老老實實地待在他手裡不動彈。
剛醒來沒力氣掙紮,羅闵坦然面對。
不過落在裴景聲眼裡,俨然又成了一副心虛模樣。
“知道錯了?還跑不跑,好吃好喝供着你,半夜溜出去有什麼好處。如果不是讓人把你找回來,你怎麼辦?”
裴景聲似乎剛洗完澡,熱氣向他臉上湧,羅闵向後仰頭逃開水汽。
他越逃,裴景聲越來氣,“裝死這招沒用。”
黑貓不耐煩地扭動身體,裴景聲抱得不緊,險些讓貓摔下去。
他下意識收緊手指,向上托起貓,無意扯到了羅闵的長毛,尾巴當即為他報了仇,徑直抽上裴景聲面門。
幸而反應迅速,避開了尾巴從正面擊中,側臉仍因躲避不及挨下一擊。
有毛的緩沖,沒什麼聲響,也不算太疼,但打臉本就是極富羞辱意味的動作。
至少在此之前,沒人敢向裴景聲臉上招呼。
羅闵伸爪抱住尾巴,滿是坦然地看向裴景聲。
叫聲卻急切。
“喵喵喵喵。”
不是故意的,下意識的行為,雖然是貓的本心,但對不起。
他極有誠意地道歉,人應當接受。
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
裴景聲轉回臉,面色如常,嘴角竟然還噙着笑意,“行了,真吵。”
他不追究,羅闵随之揭過置之腦後,扭身便要跳到地上。
這次,裴景聲輕而易舉地将他抓住,挂在臂彎。
“在窩裡待一會兒,帶你去吃飯。”
那法式宮廷風的小窩是你的審美嗎,羅闵撐在裴景聲的手臂,對人的惡趣味感到陣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