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上車了,還想跑什麼?”裴景聲單手箍緊四肢不安分的黑貓,盡管羅闵隻是試圖從他肩膀上下去。
生怕黑貓在密閉空間裡亂竄,裴景聲抱了一路,羅闵默不作聲。
寵物醫院裝潢前衛,診金不菲,羅闵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能夠回饋裴景聲的,以他的現狀,能回報的也隻有錢。
還需要分期還款。
等到了裴景聲的住處,再尋機會逃出,他也不會對一隻剛撿來的貓有太多感情。
期待之外的關系,必須盡早掐滅在萌芽階段。
日上三竿,秋陽送暖。溫吞的陽光斜照,試圖打破車内的靜谧,被車窗削去大半明亮。
黑貓安穩了一路,裴景聲低眸瞧它,尖尖的貓耳不安分地一抖一抖,長出臉頰的胡須在光照下透明發白,圓滾滾的腦袋被迫靠在他的肩上,顯出幾分乖巧的假象。
這是他的貓了。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羅闵嘗試背下路線,然而漫長的路程讓本就精力不濟的他昏昏欲睡,直至車停穩後才從混沌的思緒中清醒。
沒有氣勢恢宏宛若宮殿的莊園,隻是傍野一座别墅。
四周植被環繞,似乎有自己的果園,羅闵瞧見不遠處樹上挂着黃澄澄的果實。
樹木蔥郁,鳥語婉轉,可聞溪水潺潺。
居住在市中心的人都少有知道這座城市還有這樣的一處靜谧之地。
如果不是設計感十足的現代風别墅矗立眼前,都會産生誤入山野居士的隐居之所的錯覺。
可惜住在這僻靜場所的,是緻力于在城市開辟更多商圈的商人。
裴景聲不覺得自己沾上了什麼銅臭味兒,玷污了城市邊緣僅存的清幽,有能者居之而已。
“能人異士”裴财主帶着戰利品回府,長工熱情地迎上前來開車門。
“裴總。”
“孫秘書,東西都送到了嗎?”
原來是秘書。
孫宸從背後掏出一個小本:“除了最大的那款貓爬架還需要測量尺寸定制,需要等待一段時間之外,都送齊了。還有您跟我說會馴貓的人,不太好找……不過寵物營養師、寵物醫生都找到了,給他們開了三倍工資,安排他們住在别墅後面,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說罷極有分寸的低頭,不打量裹成一條挂在裴總肩頭的貓貓蟲,十分有職業素養。
活像是為昏君安排寵妃配備的心腹太監。
裴景聲大步向前,手掌托住下墜的貓條,随口道:“好,記得讓人事把你的職務調過來,工資升兩級。”
“謝謝裴總!”
羅闵默不作聲地聽着,思緒流轉。
為裴景聲做事的人心裡未必不犯牢騷,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将事情盡最大努力處理妥當,裴景聲得到結果,用金錢省去時間,節省心力,怎麼會多餘揣測辦事的人背後的态度。
雙方都得到想要的,不贅想彼此心中的看法,再體面不過。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有資本支出的基礎上。
窮乏而自卑的人掏出心肺仍覺不夠,又毫無所出,處處猜疑是否被人不齒,然而真正貧瘠的絕不是物質。
表面上的恭敬享受了一輩子也會成真。
隻有愛,做不了假,處處露端倪。
黑貓趴伏着一動不動,裴景聲皺着眉提起它的後頸皮,在孫宸心驚膽戰的目光中将貓提在半空:“在醫院不是挺會叫的嗎,現在又怎麼了。”
羅闵後頸發緊,動彈不得,一時間意識到自己難以離開,心下疲憊異常,索性閉上眼由着裴景聲擺弄。
裴景聲動作一頓,“别裝死,一個招數玩兩次就沒意思了。”
“……”
孫宸悄悄擡頭,對上松開束縛解放出的大尾巴,在半空中輕巧地搖晃,聽得裴景聲的教訓,尾巴尖微微勾起,停止擺動。
好通人性。
一本正經的裴總也很通貓性。
“再跑出去沒有人去找你,四周都是樹林,随便一隻兔子都比你大,被蛇吃了也是活該。”裴景聲再次警告。
這下是真忍不住,孫宸低頭憋笑,且不說貓能不能聽懂,這房子周圍看似原生态,實則每一寸地方都由專人負責,别說大得能吃下一隻貓的蛇,就連一隻老鼠都無法靠近。
黑貓不搭理,裴景聲終于意識到對着一隻剛撿來不久的野貓,一反常态地喋喋不休是件多麼愚蠢的事。
更何況這隻貓一直未将他正眼看過,充滿抵觸。
一隻貓而已,裴景聲落下手,羅闵被丢在地上。
羅闵不明所以,踩在實木地闆上穩住身形,沒有裴景聲預料的那般急匆匆找個角落藏身,而是回身擡頭打量他。
這是羅闵第一次以這樣的角度正式記錄下裴景聲的樣子。
不似羅闵的清瘦挺拔,裴景聲屬于大骨架的硬朗結實,前胸後背肌肉緊實而不過度壯碩,行動間可見肌腱起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