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霜很少喝酒,但也從未出現過如此狀況,睜眼時發現自己處于陌生的地方。
陽光落在她的眼睫,在下眼睑形成一小彎陰影,随着她緩慢眨眼的動作,随之消失。空蕩的天花闆無法确認,她努力忍耐宿醉後的頭痛欲裂,稍微支起身子,胸口的毛毯滑落。
她從雙人沙發上醒來,沙發鋪上了層米白色的牛奶絨毛毯,暖軟軟的質地讓李霜蜷縮的手指放松下來,她環顧一周,并不大的空間,肉眼可見的部分都是木質家具,複古裝修的風格,甯靜又溫暖。
李霜起身,腳踩在暗紅色的格紋地毯上,眯眼望向不遠處的木質櫃,櫃子上方挂着的毛氈闆上貼着陳春決的照片。
她的心像輕盈的羽毛,緩慢落地,松了口氣。
窗外停留了兩隻麻雀,叽叽喳喳叫着,小巧的爪子站在鐵栅欄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李霜察覺到腳踝有什麼東西經過,引起癢意,她垂眸一看,是隻狸花貓,正擡眸歪頭看着她,瞄一聲又離開。
他養貓?
正疑惑時,後方傳來聲音,陳春決探出腦袋,“你醒了,先去洗漱,然後來吃飯吧。”
他的頭發亂糟糟,鳥窩似的,令她唇角一勾,“我怎麼會在這裡?”
“哦哦,那個小貓把我的床弄得都是毛,我不好意思讓你睡在上面,就隻能委屈你睡沙發了。”
李霜察覺到地毯邊緣有放好的拖鞋,她踩上,趿着拖鞋往開放式廚房走,“我是說,我為什麼會在你家。”
“啊——你昨天喝醉了,意識不清,我讓你輸入密碼,你在我背上不搭理我,我就隻能帶你回來了。”陳春決絕口不提他被薅着頭發,在她門口嗷嗷大叫的事。
李霜低頭沉思,覺得可信度很高,“我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話,或者做了不該做的事…?”
陳春決穿着淡黃色的T恤,左側有藍色小狗标識,他站在陽光落下的地方,輪廓朦胧柔和,身後的平底鍋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他的眼睛上瞟,抿嘴,思考狀,“你指什麼?”
“呃——”李霜的手指扣在中島台邊緣,“我之前喝酒的時候,把大學宿舍的阿姨罵了一頓,去她的宿舍把葉幸然的小鍋給抱出來了,阿姨追着我一路跑。還有一回,我在社團喝醉了酒,非要給葉幸然的媽媽打電話,舉報她其實是出門和男生約會,而不是和我出去旅行。”
你可真是就逮着這一個好朋友嚯嚯啊。
“那倒沒有,你喝了酒就在酒吧睡着了,挺乖的。”陳春決擡手摸了摸耳垂,喉結一滾,轉身過去給煎蛋和培根翻身,“真的挺乖的。”
“你先去洗手間洗漱吧,新的洗漱用品我都給你放在洗手台上了。”陳春決拆開吐司包裝袋,忍不住補充,“你昨天什麼也沒幹,特别乖。”
如果他沒有再三重複的話,李霜或許會相信他。但此時她沒有昨晚的記憶,隻能垂頭歎了口氣。
想不起來就算了。
李霜回身,走到方才經過的洗手間,剛進去又折返回來,“陳春決,你家有沒有頭繩?”
“沒有。”陳春決把厚土司切開,“橡皮筋可以麼?”
“可以。”
接過橡皮筋,李霜快走到洗手間洗漱。洗完後她重新回到廚房,簡單的三明治已經做好,他還泡了杯蜂蜜柚子茶,解酒。
李霜坐下,默默看了眼餐盤,“謝謝,添麻煩了。”
“沒事,這算什麼。”陳春決已經拿起三明治咬下去。
一頓短暫但滿足的早餐很快結束,李霜起身想收起餐盤時,狸花貓闖進來,圍着她轉,“怎麼沒聽說過你養貓?”
“啊,可能沒聊起過,也沒養多久,上年十二月發現它的。”陳春決想阻止她洗碗的動作,卻被李霜擋住,也就沒再管,将餐盤放入洗碗池裡,靠在竈台邊,“也沒有給它起名字,就每天小貓小貓的喊它,都習慣了。”
“願意收養就已經比其他人好很多了。”李霜将盤子和杯子放在瀝水架上,回身也靠在桌邊,瞥眼看到對面的咖啡櫃,深色的櫻桃木櫃子上有三層玻璃櫃,裡面放着各種杯子。台面上放着咖啡機。
“陳春決,你怎麼那麼多杯子啊?收藏癖麼?”
“不是我,就是習慣了。我媽她不是喜歡喝咖啡麼。她不管喜歡喝,還喜歡用漂亮杯子喝,于是我爸每次出差都會給她淘幾個杯子回來,我上大學到處旅行的時候,也就順手給她帶。結果自己也養成習慣了,覺得用漂亮杯子喝咖啡也挺惬意的,囤着囤着就多了。”
“哦哦,這樣,挺好的。”李霜側頭瞥了眼窗,在清晨不奪目的陽光下,她卻覺得被刺到了。
“你要不要喝杯咖啡?我給你拉花,弄個小熊形狀的。”
“好呀。”
“那你過來挑個杯子吧,看看漂亮杯子喝咖啡會不會心情好。”陳春決的尾音上揚,卷毛也跟着顫抖,李霜不易察覺地看了眼他的頭發,怎麼程椰卷過幾回,就回不來了,還是他故意的。
“快挑個杯子啊。”陳春決見她發怔,努努下巴示意她看眼前的杯子。
李霜回神,點點頭,很快地掃了眼滿櫃的杯子,選了個角落的暗綠色紋路的杯子,帶點灰色調,很像休眠的火山。
“這個可以麼?”
“可以,你好會選,這個杯子是我在英國的一家小咖啡店淘來的,就這一個,我磨了老闆好久,他才願意賣給我。”
李霜挑眉,“這麼昂貴?那我換一個。”
陳春決抓住她纖細的手腕,他雖未用力,但青筋顯露,指甲修整得整齊,看起來就無害。
“不用,放着不用才是浪費,等會我磨下咖啡豆。”
“好。”李霜坐在地攤上,喂小貓吃貓條,陳春決站在咖啡機前忙碌着,他似乎很惬意,哼着歌,背影都在搖晃,很快傳來打奶泡的聲音。
“李霜,李霜,快過來看小熊。”
李霜将小貓放下,走過來,湊近時嗅到他身上松木的味道,“怎麼弄啊?”
她紮了高丸子頭,翹出的雜毛蹭到陳春決的下巴,暗綠色杯子裡的咖啡液輕輕搖晃着,“……開始了。”
陳春決的動作緩慢謹慎,倒出一個類似圓形的圖案後,用小勺舀出少量奶泡拉出小熊的耳朵和表情,他還在小熊旁邊放了顆棉花糖,“喏,喝吧。”